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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三


  二皇子卻無所謂的看了顧南衣一眼——他請教過高人,已經找到了對付顧南衣的辦法,武功高低還在其次,關鍵是出手的方式,必須要攻敵弱點。

  他請的這幾位高手,有西涼的武林大師,西涼和閩南接壤,古怪花招也有得一拼,二皇子嘴角露出一絲獰笑——既然要對付甯弈和魏知,怎麼能忘記魏知這個著名的護衛呢。

  手一揮,幾個人輕煙般過去,將顧南衣團團圍住。

  其中兩人突然將寬大的麻衣一脫,裡面是五色斑斕薄而光滑的緊身衣,身子窈窕,腰肢軟滑如蛇,竟然是女子,卻依舊密密的遮著面貌,看樣子是瞭解顧南衣的漠然,並不打算走以色惑人心神的路,而且那五色彩衣,也並沒有美感,那顏色搭配得極其古怪難看,色彩與色彩的邊緣碎裂奇突,一眼看過去便讓人不舒服。

  鳳知微看見那顏色,也皺了皺眉,但也就是覺得不順眼而已,然而隨即便感覺到身側原本巋然不動的顧南衣,似乎有點焦躁。

  他的焦躁和別人不同,別人焦躁呼吸急促坐立不安,他焦躁起來,就是捏胡桃,正常時刻碎皮不傷肉,此刻一捏便是粉碎,控制不住力道。

  鳳知微看著那胡桃簌簌粉碎於他指掌間,有點不安,她知道顧少爺喜好很貧乏,對於很多東西都有抗拒,顏色上也有忌諱,比如最接受的就是他自己那種天水之青,永遠不換,深一點淺一點都不行,除此之外,他對素色調冷色調接受度要高些,經常出現在他身邊的人如甯弈宗宸鳳知微等人,都是素冷色調愛好者,所以平日裡也沒覺察出有什麼特別的異常。

  但是現在這種情形,看來對方真是有備而來,似乎打算在顏色上攻陷他?

  這邊四個彩衣女子逼近,那邊四個麻衣男人,齊齊抬手,手間各多了武器,卻是簫笛鐃笙,八音之屬,還有個更奇特,居然是管噴呐。

  二皇子冷笑退後,下方還有大批衛士湧上前來,將甲板上原本寧弈和鳳知微的護衛圍住。

  因為船上地方有限,寧弈只帶了寧澄和幾個護衛,鳳知微也是象徵性的帶了兩個普通護衛,有顧南衣在,別人在不在問題都不大,此時便顯出人數的巨大差別來,滿甲板都是敵人,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

  寧澄一直站在船舷另一邊,此時要衝過來,卻被寧弈一個眼光定住,他們主僕多年心有靈犀,登時明白寧弈的意思,抬手進懷裡便要取旗花火箭,手剛動,叻的一聲精光耀眼冷風撲面,數十柄長劍向他前心交剪而下。

  寧澄瞪大眼睛,怪叫一聲,「不要臉!圍毆!」,霍然一個倒仰,從船舷上翻倒下去,半空裡一翻身便又要去取火箭,不想嘩啦一聲水響,船下淺水裡突然站起幾個穿著水靠的人,手中舉著長長的尖端彎曲的鉤子,對著寧澄背心便勾,寧澄又是一聲怪叫,大罵:「水裡也有!」腳在船身上一蹬,人已經再次翻身而起,此時他上有長劍射前心,下有長鉤撓後背,人在中間如在天羅地網,百忙中吸氣挪身生生移出一截,剛剛翻起,嗤啦一聲響,他的衣襟已經被水裡的長鉤給鉤裂,掉出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沒洗的臭襪子一個月不換的汗巾壓扁的棗泥糕之類的東西,旗花火箭便混在裡面,噗通一聲掉入水中。

  寧澄狼狽萬分的跳回船上,和那群圍住他的劍客大眼瞪小眼,怒駡:「卑劣!無恥!人渣!」

  鳳知微將這一幕看得清楚,眼睛卻眯了眯,寧澄的武功,僅次於顧南衣,如今竟然被逼得狼狽如此,連個旗花都沒能拿出來,固然是他自己粗疏,也可以看出,二皇子今兒是把家底都掏了出來,勢必要把他們給留在這十裡蘆葦蕩了。

  二皇子冷笑著坐在人群重重圍護之中,忽抬手一招。

  圍住顧南衣的四名彩衣女子,忽然身子開始滴溜溜旋轉,那亂七八糟的顏色轉起來,看得人越發眼暈心煩,亂糟糟的心裡像塞進一把荊棘,其中一個轉著轉著,突然冷光一閃,竟然從腋下奇異的角度,射出一把帶著藍光的短刃來!

  鳳知微在一側看得清楚,怕顧南衣不適失神,早已拔出腰間軟劍等著,此時便要出手,顧南衣卻冷哼一聲,一伸手便拽住了她衣袖,將她拽到自己身後,隨後手指一彈,一股勁風飛射,嚓一聲那短刃轉向,比剛才更快的飛射向那幾個女子,幾個女子看那刀回來,都顯得十分驚慌,飛速避開,果然看見那刀在半空中震了震,砰一聲炸開,射出更小的幾枚飛刀,都落在了空處。

  鳳知微舒了口氣,欣喜這顏色雖然討厭,但似乎還不能令顧南衣心神混亂武功打折扣,忽見那散開的幾個女子對望一眼,再次合攏了來,身形一展,鳳知微眼前一花,再一看地上落了一層薄薄的彩衣,幾人身上衣服已經換了顏色,由難看的五彩,變成灼灼的刺目的大紅。

  衣服顏色一變,幾人再次鬼魅般的飄來,聯手共進,張開五爪撲過來的姿態像一大團會移動的粘膩的血液,粘著飄舞的黑色頭髮逼近,看著叫人作嘔,隱約間居然還真有濃重的血腥氣散發,顧南衣似乎煩躁更重了一點,手下卻並不慢,衣袖一拂一股風平地卷起,像撣灰一樣,將那團「流動的血液」給一起撣了出去,幾個人在地面上站立不穩,撞成一團,其中一人還撞在船幫上頭破血流,倒真的為自己染上鮮血。

  那幾個女子爬起來,互望一眼,低低尖嘯一聲,身子一轉,轉眼間又換了一身衣色,這回是一種泥土般的顏色,偏偏又不純正,隱約有些淡紅暗紫慘白色彩夾雜其間,像是大戰過後的土地——飽飲鮮血和白骨,充斥腐肉和肢體,比剛才那種灼目的紅,更具有視覺衝擊力。

  顧南衣的呼吸急促了點,鳳知微擔心的望著他,護著他後心,盯緊那幾個女人,她的注意力會在顧南衣身上,冷不防側前方一聲低嘯,一支冷箭飛速射來,箭勢如電,眼看便到她後心!

  白光和青影一閃,兩雙手同時伸出,一人拈住箭頭一人拈住箭尾,對視一眼,各自使力,「哢嚓」一聲,箭斷。

  鳳知微聽著那響在耳邊的清脆斷裂聲,看著那倆男人對視的眼神,沒來由的打了個寒戰。

  寧弈拍拍她的肩,輕聲道:「別擔心別人,保護好你自己最重要。」頭也不回手一抬,半截斷箭電射向下,「啊。」的一聲,一個剛冒頭想從水底偷襲他的男子,被這從天而降的半箭正中天靈,瞬間沉落,水面上泛開一層濃膩鮮豔的血花。

  顧南衣卻將自己折斷的那一半抬手一擲,那箭居然有眼睛一般左一轉右一轉,繞過人群直逼二皇子,二皇子慌忙站起連連後退,連退數步那箭勢才休,鏗的一聲將他的袍角釘在了甲板上。

  「換!換!」二皇子用力扯出自己的袍子,揮舞著拳頭大吼。

  鳳知微還沒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對面那幾個女子便又動了,一瞬間身形如蛇,那薄軟貼身的彩衣便是蛇蛻下的皮,一層又一層,由紅轉黃,由黃轉褐,由褐轉綠,身形一展間便是一個顏色,每換個顏色都會對顧南衣進行攻擊,被打退後毫不氣餒再換,瞬間流光飛舞翻展如旗,地面上堆了一層層超薄的彩衣,天知道她們身上是怎麼穿上這麼多層衣服,又是怎麼在瞬間便換下,看那架勢,似乎一定要找到顧南衣完全不能接受的顏色才肯罷休。

  鳳知微眼花繚亂怔在那裡——這叫什麼?變衣?

  顧南衣的呼吸卻越發急促,換了這麼多顏色他似乎也終於被引出了內心的碎裂和焦躁,他本就是特別的體質,在常人眼底光滑琉璃般的天地,在他眼裡看過去本就是碎裂的,聲音吱嘎,色彩混亂,衣物粗糙,令他煩躁而痛苦,這種痛苦在和鳳知微一起後,漸漸被她潤物無聲的堅持慢慢磨礪打滑,趨近圓潤和寬廣,接受度也高了些,卻也經不起這樣混亂暴躁的挑撥,他隱在衣袖裡的手指,漸漸沁出濕熱的汗來。

  幾個女子此時卻已經又換了一種顏色——枯葉蝶一般的黃褐色,看不出是落葉還是蝶,盤繞著詭異淩亂的花紋,讓人想起密林陰鬱昏黃的日光裡,在屍體上飛起的大片大片的妖蝶。

  顧南衣身子突然一震。

  平靜了許久的天地,像是被什麼外力重拳一擊,擊碎了那一層加固上去的保護罩,將裡層生著裂痕的天地,脆弱的暴露而出。

  「鏗!」

  幾乎就在顧南衣終於被引出令他厭惡混亂的東西之時,那幾個一直沒動手,只等著試顏色的手持樂器的男子,突然齊齊弄響了手中的樂器!

  是弄響,不是吹響。

  一瞬間噴呐刺耳,銅鈸喧囂,蕭聲尖利,笛聲破音,幾種原本可以吹奏得很美好的樂器,生生被人大力破壞,用摩擦和敲擊,合奏出一陣讓人聽了便覺得頭昏的古怪曲調!

  與此同時,這些人一邊發出震耳的怪音,一邊展示著噁心的顏色,一邊向顧南衣沖來。

  而二皇子一聲令下,甲板上的精英齊齊圍攻向鳳知微寧弈。

  顧南衣突然一把將顧知曉捋下來,並沒有遞給鳳知微,卻往身邊一個桶裡一放,桶裡還有水,他放下來的手勢絕不溫柔,砰一聲水花四濺,鳳知微以為嬌縱的顧知曉必然要哭,這孩子卻一聲不吭,自己擦乾淨臉上帶著腥氣的水,咬著嘴唇,睜著大大的眼睛,將自己縮在了桶裡,看來很清楚她爹遇上了危險,她知道自己幫不了,卻不讓自己大哭大鬧,成為拖累。

  鳳知微心中卻一緊——顧南衣出手從來都帶著他家顧知曉,他在任何時候都有保護好知曉的自信,然而此刻他卻放下了她。

  果然便見那幾人圍成陣形沖過來,顧南衣的出手卻明顯慢了幾分,他又不能蒙眼對陣——那吵雜無比的樂器聲,已經遮掩掉了一切行動的風聲。

  十幾招後,隱約嗤啦一聲,一截天水之青衣袖飄然落地,遠處觀戰二皇子興奮站起——這是顧南衣第一次被人近身,這一刻是衣袖,下一刻便可能是他的手!

  只要解決了顧南衣,這裡的人就一個也別想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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