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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一


  濕透了的鳳知微,迅速將顧知曉送回了她的臥室,正想繞過一道花牆回自己臥室換衣服,驀然聽見花牆上有人微笑道:「魏大人,好久不見。」

  鳳知微一抬頭,倒抽一口冷氣,半晌左右看看,喃喃道:「護衛們真是越來越不經心了……」

  牆頭上那人,操手穩穩而坐,衣袂在風中悠然飛舞,笑得也很悠然,「奇怪,我坐在自家牆頭上,護衛們為什麼要來管呢?」

  「自家牆頭?」鳳知微團團一轉,笑了,「我記得我府門上桂的是忠義侯府匾額,到現在還沒有取下來,換成楚王府。」

  「魏大人貴人事忙。」牆頭上那人和藹可親的俯下身,將一張顛倒眾生的臉溫存的湊到她面前,笑如這春風柔和,「大概沒有來得及查問一下,現在魏府原先是誰家宅邸。」

  「誰家?」鳳知微一直維持雙臂抱胸姿勢,警惕的盯著他。

  「這是原先昭勇將軍韓欣在京的別業。」寧弈挑著眉,既滿意又不滿意的看著她一身狼狽,「韓欣捲入五皇子逆案,被抄家流放,而在韓欣之前,這是工科給事中常凱的宅邸,常凱是常家遠親,常家事變後也被全家抄斬,這宅子原本據說風水很好,但是連敗兩位家主,京中無人問津,被內務府收回,我上次路過,覺得這宅子其實還是很好的,之所以會出事,只是主人家鎮不住而已,於是便和內務司說了,這宅子我要了,出錢買了地契房契,剛買下,你宅子被燒了,陛下讓內務司給你物色一處宅邸,看來看去,還就這宅子軒敞精緻,比敢適合你,內務司和我商量,這屋子別人要我是不給的,你需要,自然不能吝嗇,你說是不?」

  鳳知微看著某人笑得愉快的臉,直覺這只怕不是巧合,磨牙笑道:「你也不怕陛下說你交聯外臣?」

  「內務府現在是老十管著。」寧弈撣撣衣袖輕描淡寫,「陛下並不知道這宅子房契地契還在我那。」

  鳳知微狐疑的盯著他,還是覺得不對,她府中守衛雖然還沒聘齊,但是宗宸也有安排重重暗衛,他是怎麼通過那此關卡進來的。

  目光移到花牆之下,四處搜索,牆頭上寧弈已經淺淺笑了,道:「還是我的知微聰明。」

  他飄身而下,在她耳側輕輕道,「我有個精通機關地形的清客,以前來過這裡,告訴我說這個宅子很有意思,宅子底下還有宅子,四通八達,形如迷宮……最遠通向哪裡,你猜猜?」

  鳳知微默然不語,半晌卻道:「我只知道,一定有通向楚王府的一條。」

  寧弈輕輕一笑,突然一抬手,一抽。

  一條長長的白布唰一下抽到了他手中。

  一直抱著胸的鳳知微頓時覺得胸前一空,再一看自己散開的裹胸布已經被寧弈這混賬眼疾手快的抽了出來,正笑吟吟不知羞的將那染了藥水的白布,在手上緩緩繞著。

  好脾氣的鳳知微,終於暴怒了。

  母大蟲不發威,一個個都當病貓!想戳就戳,想抽就抽!

  她開口便要發信號通知宗宸手下圍攻,驀然嘴上一熱,寧弈已經用掌心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邊笑道:「莫叫,今晚找你有正事的。」

  鳳知微不為所動,寧弈卻笑道:「老二今晚有活動……你就不想玩死他?」

  鳳知微目光一閃——她現在最想咬死的人就是二皇子,恨到牙癢,雖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但是可以早點讓他倒黴,她當然更樂意。

  「跟我走,衣服可以換,我那裡備得有,但是這裹胸布便不要了。」寧弈不由分說拉著她走,「今晚我需要個女人,你願意讓別的女人站在我身邊?」

  「殿下這話問得奇怪。」鳳知微思考了一下,沒有掙脫他的手,笑道,「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與我何干?」

  寧弈順著花牆走過幾步,似乎在默默數著步子,在某處停下,那裡正面對著一角飛簷,其下有一口井。

  他回頭笑道:「在下大王之風,只願吹皺鳳姑娘一池春水。」

  鳳知微一笑,眯起眼眼,「好風,好瘋!」

  寧弈望著她,一笑搖頭,抬手在花牆上按了幾按,身後軋軋連響,隱約水聲潺潺,那井裡的水,竟慢慢退了下去,自兩側井壁流出,井底露出門戶。

  「很巧妙的機關。」鳳知微贊,「還以為在井壁上,不想是在井底。」

  「你這府邸,妙處甚多,看你最終能尋出多少。」寧弈牽了她往井底去,抬手掀開機關,門戶開啟,兩人消失在黑暗裡。

  機關回復原狀後,井水慢慢又自兩壁流出,恢復到原先水位,波光粼粼,倒映一井溫柔月色。

  倒映月色中浮游蕩漾的人影。

  那人立於井口,默默注視著動盪不休的水面,寬大衣袍鍍滿銀色月光。

  他身後,垂首立著灰衣人影,也在看著井面,似嚴終於忍不住,低低道:「總令,剛才為什麼不攔著楚王?」

  宗宸雙手撐在井邊,仔細看了看井邊清苔,道:「這府邸真的很有意思……為什麼要攔他?」

  「啊?」

  「不要小看姑娘。」宗宸回身,和聲道,「她有絕對的自保能力,也有絕對的辮識能力。」

  「可是……」那人忍不住抗辯,「寧弈那人……」

  「記往你我的職責。」宗宸語氣淡淡,卻令對方低下頭去,「姑娘要做什麼,都有她的自由,我們只是輔佐,無權干涉……至於你不放心寧弈,我卻覺得,暫時無妨。」

  他出神的凝視井水裡的月影,輕輕道:「我永遠不贊同鳳夫人的想法,我也永遠尊敬大成的開國帝后,那是真正曆遍紅塵看透風雨流年的大智慧者,不妄為,不強求,通透而睿智,你記住,開國帝后留下的錦囊三計,不是用來作為姑娘手中的刀,而只是鋪就她腳下的路。」

  他並指如剪,豎起向月,無聲一剪,輕輕一笑。

  「斬情之路。」

  穿越地道,出口竟掩映著一面屏風,屏風上大字濃墨潑灑「用舍由時,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閒時看」

  鳳知微駐足,對那大宇看了幾眼,笑道:「好宇,好句,字金戈鐵馬,句閑淡從容,直是絕妙搭配。」

  「你又在轉彎抹角諷刺人了。」身後寧弈低低笑,將下巴擱在她肩,「明明在諷剌這句裝摸作樣。」

  鳳知微笑而不語,寧弈低低歎息一聲,道:「我真不喜歡你這一身的藥味……」起身走開,親自在一邊的櫃子裡翻了一陣,取了一套衣物遞過來。

  一邊笑道:「這屏風是我十歲時寫的,原句是『振衣千仞岡,灌足萬里流』,父皇有次心血來潮來我府,看見這句一言不發拂袖而去,足足三個月沒有召見我,後來辛子硯指點我,我才換了現在這句。」

  他提到辛子硯的時候神態從容,目茫平和的望著鳳知微,鳳知微也神情平靜,隨意的點了點頭,接過衣服,笑道:「那寫『丹青不知老將至,富貴於我如浮雲』,豈不是更顯得你與世無爭,心志恬淡,更合你那疑心病老子的意?」

  寧弈冷笑一聲,「你還是不夠瞭解當今,他那疑心病神奇得很,你志在天下心氣高遠,不行,那是不臣之思;你處處恬淡急流勇退,也不行,他要疑你心懷怨望,何況身為皇子,人間巔峰,天生富貴,還說什麼富貴於我如浮雲?他必要批你矯情!」

  鳳知微認真聽了,笑道:「受教。」帶點好奇的環顧四周,看杆子這裡是寧弈起居的臥房,這還是她第一次來寧弈住處,仔細看去佈置卻有此奇特,乍一看華貴逼人,紫金鼎鏤雕床,床上都是金絲重錦被褥,給人感覺重享受好風流,但金絲錦緞被褥之下,卻隱隱壓著案色的褥墊,露出的一角布料,是那種舒適而不華貴的細葛,想必金絲被褥是給人看的,底下這層才是每晚睡的。

  這人啊,永遠都把自己活成兩面。

  鳳知微不敢讓自己的眼光在寧弈床上逗留太久,生怕某人惜機調笑,便垂下眼翻衣服,一翻,臉卻紅了。

  這一堆衣服竟然十分齊全,大到外面的絲緞薄披,小到裡面的肚兜襪帶,最要命的是,肚兜布料十分精簡,簡直不能算是肚兜,做兜胸都勉強,無數條細細薄絲帶,兜住巴掌大一塊鵝黃明錦,那色澤純正的錦緞上,繡的也不是尋常花鳥鴛鴦,竟然是一個皓頸紅顏的女子,酥胸半露,宛轉柳樹之下撫琴而歌,繡工精緻到令人驚歎的地步,連那女子細細的發尾,眉宇間端莊而又隱含挑逗的神情,都繡了出來。

  「這麼精美的繡工,用在這樣的東西上,實在是浪費……」鳳知微翻來覆去的看,心中思考著有沒有可能剪掉那些帶子,拿過來做一方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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