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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六


  很明顯,這位嬤嬤,是知道她的雙重身份的。

  外面的對話隱隱傳來。

  「回殿下,玉嬪和秀嬪派宮人報說,先前有刺客進入內宮八巷,眼看著往外殿西側去了,臣特地前來捉拿。」

  吳文銘的聲氣,不卑不亢。

  「外殿西側百間殿堂,如何確認是景深殿?」

  「唯有景深在正西方向。」

  「誰告訴你剌客一定在正西方向?」

  「……翠熙宮宮人瓊兒……」

  「傳瓊兒!」

  「殿下!捉拿刺客要緊!」

  「辨明刺客到底藏匿何處才要緊!如果宮人慌亂之下觀察有誤,傳話有誤,刺客並不在這裡,卻去了陛下寢殿,你擔待得起?」

  「陛下寢殿已經加派人手保護……」

  「吳大人!你我職責,只在陛下安全,宮中有刺客,你不去陛下寢殿親臨指揮戍衛,卻在這裡無端糾纏養傷的魏大人,你居心何在?」

  「殿下!」被步步緊逼得張口結舌的吳文銘,惡向膽邊生,一咬牙怒道,「您不也沒在陛下寢殿宿衛,卻在這裡和微臣糾纏!」

  ……內殿裡鳳知微點起檀香,遮掉雲雨之事後那種特殊的氣味,劉嬤嬤手腳快速將床單換掉。

  外院裡甯弈面對吳文銘,冷笑。

  「那是因為——」寧弈一句話驚得吳文銘變了顏色,「是陛下讓我來的!」

  「砰。」一聲悶響,似乎是誰被摜到地上的聲音,隨即便聽見女子驚惶失措的顫音。

  「參參長……參見殿下……參見吳……」

  「你怎麼知道這位大人姓吳?」寧弈反應如閃電,一句話問啞了那宮女,問呆了吳文銘。

  「內廷宮女,和你外臣學士怎麼會認識?」甯弈咄咄逼人,一步不讓。

  「剛才她報刺客,臣審問她知道的。」吳文銘見勢不好,趕緊解釋。

  「吳大人看來閑得很。」甯弈冷笑,「刺客當前,宮廷危急,居然有空親自審問一個宮女,居然有空還和宮女通名!」

  吳文銘張口結舌,臉色通紅,還沒來得再解釋,甯弈根本不給他反應機會,直接發難。

  「來人——」他指定地上那個簌簌發抖的宮女,「給我把她衣服扒了,再一句句問清楚,聽說人衣服越少,真話越多,本王倒要看看這賤人,還能撒幾句謊?」

  「嗤——」

  撕裂衣服的聲音夾雜著女子的哭喊,哭喊聲裡寧弈淡淡道:「衣服扒完還有謊,那只好扒皮。」

  ……內殿裡劉嬤嬤將韶甯披散的長髮盤起,找了個帽子戴上。

  外院裡,撕心裂肺的求饒聲響起。

  「饒了我……殿下……饒了我……」那宮女在地上滾來滾去,拼命躲避著撕她衣服的手,她早已做好熬刑的準備,卻受不了在這幾百雙眼睛底下被扒光問訊,眼看著殿下負手而立,神容淡淡,一眼也不看自己,心中便知,今日若要頑抗,別說扒衣服,當真連皮帶骨,都會被一點點扒下來。

  就算做好死的準備,也無法接受窮盡侮辱的死,那宮女絕望之下,大喊道:「奴婢並沒有看清是……奴婢只說看見往西去,吳大人問是不是景深殿方向,奴婢……奴婢才說是……」

  寧弈笑起來。

  火把光芒下,那笑近乎溫柔,卻是陰狠冷冽的笑容,像一朵豔至灼灼的曼陀羅花,之所以那般豔到奪人心魄,是因為開在了血泊裡。

  吳文銘心中一凜。

  上次他看見這種笑容,是在三法司會審魏知的刑部大堂之上,這種笑容出現後,彭沛便被擠兌得退無可退。

  他手指抖了抖。

  寧弈卻已經伸手一指,暴喝一聲。

  「拿下!」

  長纓衛毫不猶豫的湧上前去。

  ……內殿裡劉嬤嬤撤開屏風,將改裝了的韶寧放在地下,鳳知微快速的塞了個青瓷三彩小盅到韶寧懷裡。

  外院裡吳文銘大驚失色,勃然道:「殿下你瘋了!你敢擅拿一品重臣!」

  「我敢拿心懷叵測,和刺客勾結擾宮的吃裡扒外的重臣!」寧弈獰然一笑,一指南邊天盛帝寢宮方向,喝道,「刺客明明出現在陛下寢宮附近,你卻和這賤人勾結,說刺客出現在景深殿,順勢來這裡胡攪蠻纏浪費時辰,好留時間給刺客作為!你狼子野心,密謀弑帝,你還不認?」

  吳文銘臉上瞬間就失了血色。

  瞬間便明白了寧弈的狠。

  將計就計,釜底抽薪!

  所謂刺客本就是子虛烏有,不過是為了有個搜查景深殿撞破魏知污辱公主大罪的理由,然而寧弈反應狠辣絕倫,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就在陛下寢宮附近搞出個刺客來,刺客既然在那裡,這裡的刺客便不存在,他吳文銘跑這裡搜宮,便顯得心地可疑,是為了「不在場脫卸罪責」而搞出的把戲,再嚴刑拷問宮女瓊兒,招出是他授意指向景深殿,就算將來能脫了寧弈栽上的弑帝大罪,一個「心懷密謀,居心叵測」的罪必不可免,搞不好還會被栽上」意圖構陷有功重臣」的罪。別說前途,小命都得玩完。

  吳文銘本是有備而來十成把握,到得如今卻給甯弈一番雷霆閃電轟得腦中一片空白。

  這事出來不過短短一刻鐘工夫,他來得極快,算准寧弈得不到消息,得到消息也來不及措置,不想這人機變如此!

  難怪他來得遲了一步,來之後卻又如此雷霆迅速!

  長纓衛執刀拿槍湧上前來,面色鐵青毫不猶豫,這本就是甯弈直管親衛,比御林軍用起來更合適,而吳文銘帶來的御林軍人數少,也不敢為他和親王硬抗,太監就更不消說了。

  如此完滿的計劃,當真要在這只差一步的時刻功虧一簣,連自己都砸了進去?

  不,還有翻盤的機會!

  只要——

  吳文銘臉色一狠。

  寧弈眼神一閃,暴喝:「快拿!」

  吳文銘卻已狠狠向後一撞!一撞間雪光一閃!

  景深殿門轟然中開。

  吳文銘晃了晃手中匕首,露出一絲冷笑——先前他手中已經拿了匕首,和甯弈對話時,無聲無息挑開了景深殿的門閂,此刻一撞,殿門便開。

  寧弈你狠,沒關係,只要逮著了魏知,勝負還未可料!

  景深殿沒有後窗,只有前面這一個門戶,魏知和公主還在裡面,哪怕就算現在已經穿好衣服也不成,只要公主在,魏知便有罪!

  他含著一抹冷笑,轉頭向殿內望去,等著看見倉皇躲藏的魏知,等著聽幾百人的驚呼,等著咄咄逼人占盡上風的寧弈,啞口無言目瞪口呆。

  確實目瞪口呆。

  不過是他自己。

  殿門開處,景深殿一切如常,魏知衣裳整齊皺眉負手立在一邊,另一邊站著個中年女子,看那紫裳青裙,是個有身份的嬤嬤,她也皺著眉,盯著腳下一個小太監,正恨恨怒斥:「你這丟盡玉明殿臉面的混賬東西!」

  那小太監伏跪著,似乎已經昏了,一張臉正對著殿外,燈火通明裡大家都看得清楚,是個圓臉褐皮膚,生著不少白麻子的小太監。

  吳文銘瞪大眼睛,在一覽無餘的殿內四處搜尋——韶甯公主呢?

  有人低低「咦」了一聲,「這不是玉明殿的小紀子嗎?那是劉嬤嬤,這半夜三更的,怎麼會在這裡?」

  甯弈抬眼向殿內望去,正遇上鳳知微眼光,兩人目光一碰,都沒有驚魂初定的緊張,只泛出淺淺笑意。

  同一類人,心思默契對付同一樁危機而產生的熨貼的笑意。

  隨即寧弈的目光轉了開去,落在那小太監身上,眼神一閃露出驚異之色,又看了看劉嬤嬤。

  劉嬤嬤卻誰也不看,恨恨盯了那小太監一眼,轉身對寧弈拜下,道:「殿下,老奴在此請罪。」

  「這是玉明殿劉嬤嬤吧?」寧弈淡淡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劉嬤嬤露出羞愧神色,期期艾艾說不出話,鳳知微笑道:「是這樣的,這位小公公,今兒夜裡不知怎的撞到我這裡來,被我遇見,還以為是刺客,擒了來問問,誰知道是玉明殿的灑掃太監,剛想放回去,玉明殿的劉嬤嬤尋了來,這位小公公見了她竟然嚇昏了,還沒來得及請兩位回去,吳大人又跑了來,我想著,劉嬤嬤和小公公,半夜出現在我這裡,不大妥當,若是因此受責,倒是我的罪過,所以拖延猶豫了陣,讓吳大人心急了,對不住。」她對著臉色慘白的吳文銘躬了躬,隨即笑道,「但是吳大人說我這裡有刺客,那確實是沒有的,這點劉嬤嬤可以證明,或者吳大人認為劉嬤嬤和這位小公公是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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