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凰權 | 上頁 下頁
二五四


  此時水底一霎驚魂,無人看見到底發生了什麼,外圍有些沒被水沖到的護衛卻已經反應過來,一部分人整束人群一部分人試圖救晉思羽,劉源事發時正好去小解,聽見巨響跑回來驚得目瞪口呆,眼看著人群裹在水流裡四散零落,趕緊跳腳大叫:「王爺在暖棚底下,快救快救!啊,那有個人飛起來!」

  「啪!」

  一鞭子抽得劉源快活得一哆嗦,一轉身便見他的大王一手叉腰一手執鞭橫眉豎目瞪著他。

  劉源下意識的就要撲過去抓他褲腳,覺得大王今日這個鞭子技巧發揮得分外精彩,抽得人癢酥酥的銷魂得想瘋,兩眼泛光面色通紅的撲過去,顫慄的道:「啊啊好人,漂亮!」

  「痛快不痛快!」老劉大王一鞭子抽過去,「這地方抽人特別痛快,是吧!」

  「是!」

  「啪!」

  老劉一鞭子抽上天靈,把劉兔子給抽昏,順手塞在了牆洞裡。

  克烈今晚也在外面,有人把他的輪椅搬了出來,放在暖棚不遠的地方,克烈這幾天已經有點快要能說話的樣子,今晚幾次指著暖棚啊啊的要進去,被侍女給阻止了,水流沖到時照應他的侍女被衝開,輪椅被沖翻在地,克烈在水流中掙扎著抓住了輪椅才沒被沖走,他死死扒著輪椅,也不知道被水衝開了哪裡的封閉,啊啊的竟然掙扎著說出了一句模糊的話:「她是……」

  「她是誰?」

  紛亂的人群無人聽見他的話,卻有人溫柔親切的問了他這一句,克烈一抬頭,便看見青衣小帽的男子,雖然也一身濕透,卻毫無狼狽之相,俯身淡淡看他。

  他眼眸裡萬里江山落雪森涼,遍地裡開滿淡金色曼陀羅。

  那樣的眼光罩下來,克烈突然覺得比剛才冬日冰冷的湖水過身時更寒氣徹骨。

  他心有所悟,一把拖過輪椅便試圖遮檔自己,然而輪椅剛剛拖過來,便看見木質的椅面突然穿過了一隻手。

  仿佛長在輪椅裡那樣,那只手平靜的穿過椅面,繼續向前,穿過了他咽喉本就有的豁口。

  這次,克烈再沒有了上次的好運氣。

  那只手指力量穩定,金剛石般的堅硬決然,手指穿入咽喉,毫不猶豫輕輕一鉤。

  「啪。」

  喉管被勾斷的聲音其實是聽不見的,這麼噪雜紛亂的環境,便是爆炸也不容易聽見,然而克烈就是這麼清晰的聽見自己的喉管在那金剛般的手指下,被勾出、折斷的聲音。

  像是秋日裡枯脆的樹枝被冬日雪壓斷的聲。

  眼睛裡那些興奮和惶亂的妖火漸次滅了下去,細長妖媚的眸子,漸浙凝成了一灘死色的黑。

  「你已經多活了兩個月又十七天,很可以了。」那人淡淡的將手指抽出,在克烈女子般姣好的臉上擦乾淨,不急不忙的走開。

  遍地水濕,滿場紛亂,倒地的人被混亂的腳丫子踩來踩去,沒有人知道這一角的宣判和結束。

  在另一角,灑掃小廝輕煙般掠過來,左一歪右一斜避過了所有亂擠的人,手一招,一群從湖邊順水過來的人跟著他便奔了出去,直奔後院西北角花園的一個角落,那裡有一對石獅子鎮守門口,小廝寧澄並沒有動左邊那個門戶,卻抱著右邊石獅子的頭轉了三圈,嚓的一聲獅子陷落,現出一方窄小門戶。

  寧澄手一揮,那隊人步伐輕捷的下去,不多時抱出一個女子來,蓬頭垢面臉色蒼白,正是華瓊。

  她並沒有驚呼掙扎,皺著眉打量戴了面具的寧澄,聲音低弱語氣卻很清醒,「你們是來救我的?」轉頭看看遠處紛亂,眯了眯眼又問:「軍中暗號,報上來。」

  寧澄本來端著下巴,對這麼心急火燎時刻還要分兵去救這個他看來完全不相干的女人很有些意見,如今聽見這一句,反倒笑了。

  「果然不愧是她的好友,果然不愧殿下要救你。」他笑嘻嘻道,「他說如果不救你一起走,那麼救出鳳知微也是白救。」說著掀了面具。

  兩人在南海本就是認識的,華瓊看他一眼,冷哼一聲,卻道:「知微沒事了麼?」

  「不知道有事沒事,她不是我的任務。」寧澄道,「我的任務就是救了你出城,但是我現在覺得有件事不對勁。」

  兩人對望了一眼,眼神都掠過一絲不安——關押華瓊的地方,就算左右兩個獅子搞得實則虛之虛則實之,就算今晚熱鬧大家都去看熱鬧,就算碧漪湖水倒灌把護衛都吸引了過去,但是沒道理這裡一個人都不剩。

  人到哪裡去了?

  「不管它,我們走我們的。」寧澄跺跺腳,「你這裡和鳳知微那院子地下都是鐵板,我們沒法挖地道,最後便定了炸湖的計策,我們觀察過,碧漪湖的地勢比別的地方要高一點點,我們用兩個月的時間才悄悄掘了條通往湖邊假山下的地道,趁亂連炸三次,炸開一個不大的缺口,先沖了晉思羽的暖棚,可惜不能令湖水全傾,否則淹了這整個浦園,多痛快。」

  他背著華瓊一路掠過去,一邊很熟練的躲著暗哨和四面的機關,笑道,「這院子裡的很多機關,要麼被咱們摸熟了,要麼就被赫連大王一泡尿給澆壞了……嘎嘎!」

  人影掠過,快得追光躡電,有人感覺到似乎有風從頭頂上掠過,抬頭望時卻只看見寥廓的星空。

  最兇猛的水流已經過去,幾個內院親衛隊長,剛才跟著去吃年夜飯的有頭臉的傢伙,趟著泥水奔過來,大叫:「救王爺!開動所有機關!關門!向城中城外示警!封路……哎喲!」

  最後一聲內容明顯不對,再一看人已經捧著肚子滾倒在地上,一群小侍衛群龍無首,傻乎乎的撒著手去搬那個不成樣子的暖棚,忽見黑影一閃,沖散的暖棚底竄出幾條人影,各自往不同方向而去,侍衛們沖過去,推開那些亂七八糟的竹架子和沉甸甸的錦帳,從帳下拖出一身血水泥水狼狽萬分晉思羽。

  晉思羽身上全是血,臉色青白,頭髮濕淋淋粘在額上,看起來十分糟糕,親衛們眼前一黑,心道休矣,正心急王爺薨于此地如何交代,忽見普思羽睜開了眼。

  親衛大喜,連聲相喚,晉思羽撫著自己前胸心口位置,臉上露出一絲冷笑,咳嗽了幾聲,掙扎著厲喝:「追!」

  親衛們慌忙跳起來去追,卻又不知道到底往哪裡追合適,只得分兵去追那幾條黑影,無人注意到就在黑影散開晉思羽掙扎而出的那一瞬,幾條人影投入碧漪湖假山那個方向。

  晉思羽抹一把臉上的泥,注視著被水沖得東倒西歪的暖棚和戲臺,和人流亂竄驚成一片的浦園,眼神裡掠過一絲憤恨和陰狠之色,突地一抬袖,抽出一截短短的旗花,勾弦一拉。

  「嚓。」

  一道金光耀上天空,比滿城煙花更亮更豔更華美,直直一線如金劍,瞬間戳破夜的黑。

  和趁亂撲進來的屬下打倒了所有外院侍衛,正趕往城外匯合地的赫連錚,愕然仰首。

  背著華瓊什麼也不管,順著赫連錚開的路直撲浦園之外的寧澄,仰面向天。

  某個角落,一把在一群紛亂的人群裡將一人無聲牽走的男子,眉頭皺起。

  那邊被親衛扶起的晉思羽,看著浦園之外的方向,聽著關於克烈被殺華瓊被救走的回報,手中緊緊攥著一塊色澤古怪的玉狀的東西,低低冷笑道:「好,好,傾碧湖,炸燈謎,傷戲子,毀機關,毒侍衛,救該救的人還不忘殺該殺的人……數管齊下,好大手筆!但我還是要看看,你們走不走得出這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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