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凰權 | 上頁 下頁 |
二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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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剛強血性武功高強的女子,醒來後發現自己武功已毀,是很難控制得住激憤絕望情緒的,而她似乎毫不在意,像是真的不記得自己曾有武功。 「殿下。」感覺到他的猶豫不決,他的護衛頭領自暗處閃了出來,「三木刑求之下,沒有問不出的話……」 晉思羽目光在遍地刑具上掠過,有的是能將人一身肌膚燙爛的,有的是能將背脊生生分開的,有的是能將頭皮一點點扯掉的,有的是能將全身骨節一點點卸落物…… 那些刑具看得他抿了唇,以前沒覺得有什麼,今日看著,卻覺得分外猙獰。 目光越過刑具,飄在稻草上近乎瘦弱的身體上,她縮起來的模樣看起來像個小小少年,脊背單薄,凸出的骨節像一對薄翼的蝶,只是眼光落上去,都令人覺得似乎不可承載。 寬袖下的手指微微蜷起,又鬆開,鬆開,又蜷起。 幾番袖底掙扎之後,他終於指了指一個最小的,穿指的刑具,道:「這個。」 護衛揀了刑具過去,她看著那一排長針,苦笑了笑,道:「我真希望此刻我能交代出我的來龍去脈祖宗八代。」 「我也希望。」晉思羽漠然道,「不要以為你一定是死罪,你不過是個女子,也許是被逼從逆,只要本王願意,保你一命不在話下,怕就怕你不知好歹,自尋死路。」 「我想說我是被逼的……你大概又不相信。」女子苦笑著,老老實實伸出手指,趴那裡不動了。 擱在稻草上的手指,雖然指節處生著薄繭,但纖長優美,指甲晶瑩,一截玉蔥似的精緻,用刑的士兵看著那樣的手指,想到要將長針穿過指節,毀去這般美好形狀,都覺得有些不忍。 那女子也面露惋惜之色,將自己的手指放在眼前翻來覆去的看,喃喃道:「對不住,虧待你,從此咱們就和完美告別了……」 晉思羽轉過身去。 燈燭的光亮將動刑的黑影投射在斑駁的牆面上,那些動作細膩而森然,帶著緩而沉冷的力度,空氣裡有隱約的血腥氣息漫開,晉思羽細細的嗅著,面無表情。 面無表情,心卻微微提著,等待著身後的聲音,並沒有指望那個外表嬌柔實則剛毅的女子會哭叫求饒,卻又不知道到底自己在等著什麼,然而什麼聲音都沒有,如此安靜,只有一聲似有若無的歎息。 歎息聲渺遠,充滿解脫似的快意,隱約間似乎還有些令他揣摩不出的其他意味,隨即聽見護衛的報告:「殿下,她昏過去了。」 晉思羽回身,那女子倒在稻草上,雙目緊閉,額角浸出一片晶瑩的汗水,在燈光下反射出淡淡色澤。 晉思羽的目光緩緩下落。卻在她衣袖邊緣便停住,掠開。 黑暗中緩緩又走出一個身影,對晉思羽一揖,道:「殿下,這女子有些奇怪,莫不真是被那一刀拍傻了?」 晉思羽一笑,道:「還得再看看,今日問不出,明日問,明日問不出,後日問,總有水落石出一日。「 「我看殿下倒不必費那心思。」那人笑道,「說到底也就是個女人,武功廢了,手也廢了,還能翻出什麼浪來,殿下若是不介意,我看就放到大營紅帳篷裡去好了。」 紅帳篷,是軍中軍妓代指。 「好。」晉思羽二話不說便要吩咐。 倒是提議那人慌忙攔住,道:「殿下,下官想過了,這女子至今身份不明,放到那複雜地方不要惹出什麼事來,還是拜託殿下費心,好好留在身邊審問才是。」 「你說審問什麼?」晉思羽眉毛一挑,有些不耐煩,「殺了我那許多大越兒郎,千刀萬剮也不為過,我看也不必問了,直接拖出去殺了。」 「這女子身份很有些奇異處,」那人笑道,「若真是失憶,輔以藥物治療,還是能想起來的,說不定是天盛重要人物,掌握軍情,就這麼殺了可惜。」 晉思羽沉吟了一下,勉強道,「那便先拘著,等身份清楚再說。」 那人含笑告退,晉思羽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眼神閃動——這是陛下新近派來的軍師,說是軍師,其實也就是變相的監軍,經此一敗,表面看來他聖眷如前,只有他知道,陛下對他的信任,已經大不如前。 想起白頭崖一戰,他眼底掠過一絲陰霾,那個傳說中只有十七歲的魏知,竟然神兵天降,敢於以三百死士闖營殺將,害他一番功績付諸流水,一生基業幾將功虧一簣! 據說那晚混戰中魏知中流箭身亡,他沒能在眾多的屍首中發現他——所有的屍體都被洩恨的大越士兵剁成肉醬,不辨面目,最後為了安定民心挽回點面子,他直接找出兩顆頭顱懸掛城門,雖經慘敗,但對方主將被殺,好歹幫他維持住了此刻軍權。 晉思羽默然佇立,寬袖下的手指,緊緊蜷在一起,指節因為用力,在靜寂中發出咯咯聲響。 魏知! 最好你真的死了! *** 北地的初冬,已經有了雪的氣象,風呼嘯的聲音厲而冷,像是戰士們臨死前的嘶吼。 火光躍動……戰馬嘶鳴……雪亮的刀光一現又隱……漫天的鮮血無遮無攔……雜遝的腳步圍困的人群……血肉的堡壘肌骨的溝渠……遠處有人冷冷冷冷的笑著,黑馬上月白的衣袂一閃……突然便下起了雪……埋了樹林深處的寂寞的墳塋…… 她申吟一聲,睜開眼。 一雙手伸過來,執了錦帕細緻的擦去她額頭的汗,有個清脆的聲音歡快的叫道:「姑娘醒了。」 有腳步聲快步過來,陌生而溫雅的,屬於男子的氣息。 而身下柔軟,被褥光滑,四面都有淡淡香氣,隱約有細碎鈴聲,在風中丁玲的響。 不用睜眼,也知道這不是先前的暗牢。 她也沒有睜眼,默默在心中將所有思緒理了一遍。 這是一間比較密封的富貴人家靜室……因為絲毫不透氣……有人坐在身側……身上龍涎香氣味高貴……四面都有高手,呼吸微細……更遠一點,有機簧格格轉動的聲音,唉……這誰家的傻孩子,裝個機關也不過關,八成不是新貨就是太舊了,也不知道上點油。 「醒了為什麼不睜眼?」 溫和的男聲,當然她絕對不認為他很溫和。 她睜開眼,瞄了一眼床邊的金冠王袍男子,望了半天才似乎認出他,於是將自己一雙包紮得冬瓜似的手小心的挪出來,亮給他看,「我痛,痛得不想說話。」 晉思羽怔了怔,沒想到她睜開眼第一句話竟然說的是這個,然而看見她額上又起了薄汗,想起她腦傷未愈,外傷遍身,還有內傷,再加上刑傷,這一身的倒黴樣子,不自主的便心一軟,一偏頭,示意丫鬟上來拭汗。 「今天換了個地方是嗎?」她任人服侍,閉著眼,懶洋洋道,「但是我告訴你,我還是沒有想起來,你如果惱羞成怒要扔我進暗牢,麻煩請快點,不然我睡得太舒服,等下起來我會非常痛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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