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凰權 | 上頁 下頁 |
二〇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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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不能言的情感在流水般的時光裡走向蒼老,有些欲待爆發的事端在流水般的時光裡走向成熟。 入夜的邊界小鎮。 往北走是草原,往南走是內陸,明天,在這個名叫回堯的小鎮上,前來迎接梅朵的迎親隊伍,將和草原王庭的送嫁隊伍交接,德州馬場的場主,將帶回他的續弦。 赫連錚派出了最親信的青鳥部下護衛送嫁,黃金獅子部直屬王庭,多年來受梅朵威壓,為了避免生出事端,不僅護衛選了梅朵不熟悉的王軍,連梅朵身邊侍候的女奴都一個沒帶來。 龐大的送嫁隊伍包了小鎮上所有客棧,將梅朵那間屋子團團守護在正中,院子裡輪班值衛,燈火通明,幾個五大三粗的婆子輪班看守,梅朵就算想死,都沒機會,更不要說和別人說一句話。 鳳知微說過了,對梅朵的一切待遇都尊榮如故,但絕不允許她出任何事,也不許任何人和她搭話,違者自己提頭來見。 草原王軍自近期的一連串事件後,再不敢對中原女子有任何輕視,對於這位令行禁止心思深沉的大妃,無人敢於違拗她的命令。 梅朵坐在屋子裡,呆呆對著燈火,眼泡紅腫如桃,一路上哭鬧了三天,撒潑,收買,求告,裝病試圖逃跑,什麼辦法都使過了,所有的辦法都無功而返,四面人群如鐵,沉默似巍巍高山,她往哪個方向鑽,都撞上不可飛越的牆。 過了明天,一切就塵埃落定,德州距離王庭路途迢迢,她想要回來會很難,而成為他人妻子的她,也必然無顏再回來。 梅朵咬著牙,眼底露出絕望神色,一邊細細思索,一邊無意識的攥揉著自己的腰帶。 立即就有婆子過來,坐在她身邊,目光灼灼的盯著她的手,像是生怕她抽出腰帶立即就掛上樑自盡一般。 梅朵苦笑了一下,鬆開手。 門吱呀一響,一個婆子走進來,先前那個婆子鬆口氣,笑道:「你可來了,那我去睡。」 後進來的婆子略點一點頭,前一個婆子打個呵欠出門去。 後一個婆子一屁股坐在梅朵身邊,動作僵硬。 梅朵絕望的歎口氣,從桌邊起身,往床邊走去。 「你還想回去麼?」 有點熟悉的男聲,驚得梅朵渾身一顫霍然回首。 四面無人,只有那婆子正看著她,見她望過來,眼睛眯了眯。 這一眯間,目光如流金,生出無限勾魂媚色,恍然間便是一人獨有的風情。 「克……」梅朵一聲驚呼險些出口,卻被對方的目光給堵了回去。 「……鳳知微真是個厲害角色啊……」一身塞得鼓鼓囊囊扮成婆子的克烈伸了個懶腰,「我教派幾乎全部出動,從王庭一直跟到這裡,那麼多人費盡心思想盡辦法,今天才能趁著他們任務快完成,有點松解的時辰,找到一點漏洞,到了你面前……嘖嘖……」 「你是來救我的?」梅朵驚喜得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平日裡和克烈也沒什麼交情,這人連自己妻小都不放在心上,居然肯費盡心思來冒險救她。 「就算是吧。」克烈低低的笑,梅朵立即轉身收拾東西,「那我們現在走!」 「不用了。」 梅朵愕然轉身,克烈迎著她的目光,盈盈一笑,「說實在話,我沒辦法把你從這裡帶走,以我和你的交情,似乎我還犯不著為了你,令我手下損失慘重。」 這話雖無情,卻是實話,梅朵臉色灰暗下來,停了手,冷冷道:「那你來幹嘛?」 「給你一個將來回來的辦法。」克烈從懷裡拿出一個紙包,「這是我教門中的奇藥,用了之後,身上漸漸會出現一些紫青瘢痕,看上去像是遭受虐待所致,脈象也會有所損弱,其實於人身並無妨礙,將來你只要能回去,那個樣子出現在劄答闌面前,以劄答闌素來對你的情義,你說……」他一笑住口。 梅朵想了一想,臉上綻出喜色,卻依舊半信半疑,女性天生愛美,對這種藥效也直覺排斥,半晌道:「我怎麼相信你不會害我?再說這藥的藥效要是退不去……」, 克烈又拿出一個小瓶,道:「解藥。」 梅朵望著藥不語,克烈無所謂的挑眉,道:「這種藥是長期才會出現瘢痕,也就是說你現在吃,在嫁過去之後才會慢慢出現瘢痕,將來才會更容易取信於劄答闌,讓他相信你被鳳知微安排嫁進了虎狼之家,受盡苦楚,所以你要我現在吃給你看,也沒用,你愛信不信,隨便你,實在不放心,還我。」 說著便要去拿藥,梅朵一把奪過,將那紙包緊緊攥在手裡,眼裡閃動森然的利芒,慢慢道:「我從未被人逼到這個地步……便是死了又如何?如果不是還想著見劄答闌一面,親口問問他,那日我早就將匕首戳進心窩!」 克烈淡淡瞥她一眼,眼神掠過一抹譏諷,轉開眼不語,他眯著眼睛,想起初見時在帳篷口看見那淺笑而來的黃臉女子,那個不動聲色助劄答闌解金盟之危,在即位儀式上一箭無數雕連除他、加德、娜塔、梅朵、達瑪等人的非凡女子,他想著她黃臉垂眉之後為人所忽視的無雙精緻眉目輪廓,擁有那樣輪廓的女子,怎麼會是個醜女? 他盈盈的笑起,如狐的眸子光芒狡黠……草原之王做不做,沒那麼要緊,只是這人生若是沒有了挑戰和起伏,沒有那些最美麗的鮮血和白骨點綴,還有什麼意思? 真慶倖以後還是有的玩…… 他含笑,推過一杯茶。 梅朵咬著牙,目光閃爍,克烈笑吟吟道:「這藥還有個好處,你那個樣子了,那個鰥夫也就不會再碰你,將來你吃瞭解藥,還能以完璧之身回到劄答闌身邊。」 不再猶豫,梅朵就茶,吞下了包中的灰色粉末。 看著她一點不漏的吃完,克烈眼中笑意更濃。 梅朵靜了一歇,臉上漸漸生出一抹微紅,她按住心口,輕喘一聲道:「你這藥……你這藥……」 「哦,忘記告訴你。」克烈懶洋洋道,「我先前在裡面加了點催情藥物。」 「你——」梅朵霍然抬頭,掙扎著要起,卻發現全身綿軟失去力氣。 克烈上前,輕輕抱起她。 他抱著她往床邊走,含笑俯身,在她耳邊,夢幻般的道:「那個老鰥夫,定然得了鳳知微的囑咐,對你嚴看死守,但是中原人很注重貞潔,只要你不是完璧之身,他心中對你嫌棄鬆懈,總有你逃出的一日……」 梅朵在他臂彎無力的掙扎著,想說什麼,卻發現連說話的力氣都已沒有。 帳簾垂下,衣物拋出,淡紅影消紗裡,朦朧綽約,男子修長的身軀,將婉轉柔軟的女子覆起…… 燭光幽幽滅滅的閃著。 半晌,一聲低沉的慘呼。 那慘呼極撕心裂肺,卻沒有能完會發出聲來,似是被人快速用棉被給堵住,悶在了一片黑暗裡。 黑暗中床榻微抖,也不知道抖的是床還是人,也不知道是抖著是因為歡樂還是痛苦。 燭光顫了兩顫,滅了。 有低笑迤邐在室內。 「……梅姨媽啊梅姨媽……當你這樣爛著身體到了德州,你說那鰥夫,會不會認為,草原順義王把自己用壞了的一個爛貨扔給了他?會不會因此恨上劄答闌和鳳知微?這位馬場場主,據說還有個不為人知的身世,和那位掌管前方糧草運送的禹州糧道很有點關係……梅姨媽,多謝你的犧牲,多謝多謝。」 室內漸漸迤邐開淡淡血氣,帳鉤晃動,帳簾掀開,克烈漫不經心分簾而出,穿好改裝的衣物,離開時,修長手指在門邊帳幕上隨意一揩。 一道殷然的血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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