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凰權 | 上頁 下頁 |
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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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路行來,雙手微微平伸,橫抱一具僵硬的屍首,披一身朝霞霧氣,颯然驚風,絲毫不管這天下至尊之地,這舉動多麼驚世駭俗。 殿前侍衛橫槍一攔,喝道:「天子御前,怎可如此放肆?速速退去!」 「嚓」一聲,萬槍如林,攔成鐵壁深淵。 「不許帶屍首上殿是嗎?」霧氣裡那人仰首一笑,唇角笑意譏誚,隨即將屍首放下。 眾人剛松了口氣,為平日裡跋扈的王世子今兒終於遵紀守法了一回而放下心。 那人突然閃電般出手! 他一手探出堅硬如剛,插入屍首心口,手指一剖,已將屍首開膛破肚,飛速掏出一截肝臟! 玉階兩側見慣血腥場面的長纓衛齊齊變色手軟,「噹啷」一聲,一個剛進長纓衛不久的年輕衛士,驚得落了手中金槍。 「不許帶屍首,我帶染了毒的證據,這回該成了吧?」階下那人手掌平攤,面不改色,聲音遠遠傳出,如一線剛銳,逼入所有人耳中。 「宣!」 悠長的傳報聲宛如自天際落下,那人怡然不懼,攜肝直奔金殿。 「陛下!」他一進入大殿,便直奔座下,大禮還沒行完就把那肝臟亮了出來,「臣屬下無辜受害,今有苦主肝臟在此!染毒之肝,色呈青黑!陛下若不信,不妨招太醫院院正相驗!」 皇子們和武將還好點,滿殿文臣都露出嘔吐神色紛紛後退,那人回過頭來,譏諷的向他們一笑。 排在學士末班的鳳知微,此刻才看清了這位最近在帝京好大名聲的呼卓王世子的相貌。 身量高頎,濃眉鋒銳,敞開的衣襟裡淡蜜色的肌膚潤澤光華,卻不及他那雙奇特眸瞳光彩照人,正面看時呈琥珀色濃郁如酒,側看時卻又隱隱閃著幽紫光芒,日光下轉側掠起,炫目如七彩寶石。 他的五官,乍一看不是十分精緻,然而一旦有了動作神情,立刻飛揚若舞,令人想起萬里草原黃金日光下波浪般起伏的草尖。 呼卓王世子,赫連錚。 他回首,鳳知微抬頭,目光交視,赫連錚看進一雙似迷蒙似渺遠的眼眸,有好奇和疑惑,卻沒有畏懼和噁心。 怔了怔,沒想到文臣隊伍裡還有人能有這般膽氣,赫連錚冷哼一聲,悻悻回頭。 「皇帝陛下!」他的中原漢語還算純熟,就是語氣有點怪,「這是達紮爾的肝!帶毒的!黑的!」說著就召喚太監以金盤奉上,太監哪裡敢接,白著臉望著皇帝。 天盛帝皺著眉,態度卻還和氣,道:「世子,你若告人害命,應當去刑部大堂,三法司自會為你尋回公道,這血淋淋的剖屍上殿,成何體統。」 「三法司會包屁!」赫連錚立即一句話頂撞回來,還錯了個字,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位大佬,臉色頓時鐵青。 刑部尚書孔成術冷聲道:「世子還沒有去刑部訴冤,怎能一口咬定三法司會枉法不公!」 「你們都是人家手下!」赫連錚冷笑一揮,毒肝黑血飛灑,眾人紛紛走避,「當然會枉法!」 眾臣臉色都變,三法司由楚王總管,赫連錚這話的意思,就是明指寧弈了。 「凡事需要證據。」二皇子立即接口,「世子,你若隨意在朝堂污蔑當朝親王,任誰也護不了你!」 「污蔑!」赫連錚仰天長笑,將那肝臟一擲,擲到二皇子腳下,「看!我剛才當著你們面從達紮爾身上取的!草原上最笨的鷹,都知道黑了的肝,有毒,不能吃!」 二皇子皺著眉,用腳撥弄那東西,捂著鼻子道:「也許是誤食了什麼東西呢……」他轉頭,對臉色越發難看的刑部尚書笑了笑。 「昨天中午,我還去看過達紮爾。」赫連錚道,「他當時很好!然而就在晚上,我們在刑部大牢外的人,看見有黑影飛出大牢,我們趕進去一看,達紮爾就死了!」 「追到兇手沒?」五皇子問,目光灼灼。 「沒有。」赫連錚怒哼,「但是我們也傷了他!」他一個轉身,直指一直默然不語的寧弈,「殿下,達紮爾無意傷人致死,就算要處死,也是刑部大理寺的事,你為什麼要派人下手?」 「哦?」寧弈抬起眼,微笑,「是啊,我為什麼要派人下手?」 「學我的話是沒用的。」赫連錚冷笑,「你為什麼要派人下手,你自己清楚,你知道我們呼卓部要力保達紮爾不死,而朝中那些酸書生卻要殺了他,你就暗殺了他,做成自殺模樣,說起來達紮爾是畏罪自殺的,我們也怪不得你,事情也便圓滿解決了,你卻不知道,長生天光輝籠罩下的草原勇士,是永遠不會怯懦自盡的!」 「哦?」寧弈淺笑不變,溫和的道,「很合理,很精彩,以往還真不知道,世子這麼好口才。」 「不要諷刺我。」赫連錚傲然道,「我聽得出!草原男兒直腸子,不喜歡你們這些漢人繞來繞去,你要證據,我當然有。」 他對天盛帝躬身:「請陛下允許微臣傳幾個證人。」 天盛帝點點頭,赫連錚拍拍手,過了一會,來了幾個人,有呼卓侍衛,有刑部小吏,還有幾個平民,抖抖索索在階下遠遠跪了。 「……我和那個兇手交過手,他正手反手都能使劍!」 「……陛下……微臣沒有看清兇手樣貌,但是午後的時候,六品侍衛甯澄甯大人曾經來過大牢,在四處都看了看。」 「……草民被一個蒙面人撞倒,那人拉草民起來,草民後來想起來,他用的是左手……」 一個個證人說完了,眾人表情各異,一半憂慮一半欣喜,鳳知微一開始沒聽懂,心想總在說左手做什麼?仔細回憶了一下昨天自己府中寧澄砸缸那一幕,忽然恍然大悟。 寧澄抱缸用的是左手,出劍也是左手! 看眾人表情,這位楚王殿下身邊的貼身侍衛這個毛病,大家都知道,只有自己一向避寧弈遠遠的,還真沒有在意過他護衛的用手習慣。 眾人指證寧澄,等於指證甯弈,寧弈一直神色不動的聽著,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細看來,是冷的。 「父皇。」他轉身向御座一躬,誠懇的道,「兒臣貼身侍衛甯澄,昨日一直在兒臣身邊,絕無私下出外殺人之事,請父皇明鑒。」 「王爺關切屬下,為他辯白也是應該。」吏部尚書許柏卿道,「只是也應該給甯護衛一個自辯的機會,是不是傳他前來,當堂對質?」 「本王的話,難道許尚書覺得不可信麼?」甯弈淡淡看了許柏卿一眼,許柏卿窒了一窒,卻依舊堅持道,「微臣也是為了王爺聲名著想。」 「許尚書這話就不對了。」大學士姚英立即道,「王爺馭下甚嚴朝野皆知,你這話意思,是在質疑王爺撒謊?」 「不敢。」許柏卿向寧弈一躬身,他身側工部侍郎葛鴻英卻呵呵笑道:「朗日輝下,也有暗影,王爺日理萬機,未必就有空閒管束每一個屬下,所以就算有一兩個無恥宵小潛伏,也無損王爺盛德。」 「話可不是這麼說……」大學士胡聖山開始捋鬍子。 「胡老此言差矣……」敵對派立即跳出新生力軍。 眼看又要上演一齣口舌戰,天盛帝眉頭越皺越緊,終於一聲怒喝:「閉嘴!」 一片安靜,半晌天盛帝緩緩道:「著人,拿寧澄前來。」 一個「拿」字,聽得寧弈目光一暗,聽得幾位皇子和他們的擁護派們目光連閃,面露喜色。 「就算是寧澄出手,也未必是楚王指使啊。」七皇子微笑道,「也許有私仇也未可知。」 「七殿下這話說得有理。」赫連錚也笑,笑容鋼鐵般錚錚,「雖說甯護衛和達紮兒天南海北的不可能有私仇,但我也不是隨意誣陷他人的人,這不還有證據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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