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凰權 | 上頁 下頁 |
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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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青溟書院後院一處靜室內,茶香嫋嫋,竹簾半卷,雅室門口一人披髮而立,衣袍下白色長褲若隱若現。 他一邊喜滋滋盯著院門的方向,一邊鬼鬼祟祟聽著四面動靜,不住緊張兮兮問:「七朵金花今天真的去集市了?」 「跟您說了很多遍了,夫人確實帶六位小姐去踏青了,我親眼看住她們往西山去的。」烹茶的小廝頭也不抬。 「神佛保佑!」那人舒一口大氣,撫胸長歎,「昨天三花那一板斧,已經進入出神入化境界,要不是我時常勤練身體,還真就躲不過去。 小廝板著臉搖搖頭,心想你是練得很勤,每日妓院爬牆嘛。 又想自己主子這般人才地位,居然就肯常年如一日的受那河東母獅和河東小母獅們的氣,外人笑他畏妻如虎,他也苦著臉嚷了一萬次要休妻,休到今天,還沒休。 茶香漸漸滲入春日明媚的空氣中,清越空濛,壓下了一園怒放的花香。 「極品崎山雲霧香茗,不是給你這種粗人,在這香氣熏人的園子裡烹的。」 笑聲淺淺,有人穿簾入戶,分花而來。 月白隱銀竹的長袍流水般拂過深青木質長廊,飄飛衣角沾染嫩黃淺紅的嬌蕊之香,然而那深黑披風上色彩明豔的淡金曼陀羅妖嬈一綻,群芳羞慚。 「你是狗鼻子?每次烹好茶就冒出來!」披髮男子手中假惺惺捏一把摺扇,用扇子風情萬種一挑胸前長髮,斜眼一指來客,笑意嘲諷。 「與其焚琴煮鶴,不如以待知音。」來人含笑坐下,隨意取過小廝奉上的茶。 他接過茶那一刻,四面下人都無聲退了下去。 「今兒怎麼有空過來。」一雙手伸過來,穩定的給他斟茶,目光突然一凝,道:「怎麼受傷了?」 「一時不小心。」來客立即放下袖子,明顯不願多談,並立即轉移話題,「辛院首越發小氣了,好茶都偷藏著,我要不來,還喝不著。」 「你倒確實來遲一步,不過不是喝茶,另有些好戲你沒見著。」青溟書院院首辛子硯,笑意晏晏。 「哦?」 「剛才胡夫子開政論課,我路過便聽了聽,竟然聽見了一段高論,」辛子硯笑得越發開心,「巧的是,那段高論,和你當年所說的話,一模一樣。」 來人怔了怔,辛子硯扇子輕點他肩,笑道:「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去結識一下。」 來人沉吟不語,負手立於窗前,晨間的日光被窗紗割裂,落于他清雅眉宇,點綴出斑駁難明的神情,而隱在暗影裡的眸瞳,黑沉若烏玉。 楚王,寧弈。 卷一 憶帝京 第二十章 同飲 寧弈久久站在窗前,注視窗外垂柳依依,那綠柳柔軟曼妙的姿態,讓他恍惚間想起一個身影,想起那日日光下有人微微仰起臉,眼神迷蒙而平靜,他俯看下去時她的身姿,也是柳枝般柔而韌的風情。 突然心中便起了煩躁之意,這春光如此晴好,眼底卻起了沉沉的霾雲。 「不了。」他漠然道,「不過一個書生而已。」 辛子硯看他一眼,眼神掠過一絲笑意——這人很反常,很反常,但他不打算傻傻說破。 「前些日子,承明殿半夜宣張院首診脈,當時老張輪休,從床上拉起來趕了過去。」辛子硯漫不經心轉了話題,「事後出來,倒也沒說什麼,只說是風疾。」 承明殿是皇帝寢宮,張院首是太醫院第一人,辛子硯帶著笑意漫然說來,仿佛這事真如他語氣般輕描淡寫。 寧弈瞟他一眼,眼神裡什麼都沒有,半晌才道:「本就沒什麼,可笑我那大哥, 第二天一早就趕去侍候湯藥,老爺子沒說什麼,卻在第三天駁回了他換任戶部尚書的本子。」 他唇角的笑意有點無奈,辛子硯同情的看他一眼——不怕狼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任誰攤上這麼個主子,都會覺得無奈的。 陛下年紀大了,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眾家皇子都豎著耳朵捕捉著承明殿的一切動靜,比如這半夜宣張太醫看病,就是個極其要緊的信號,但是捕捉歸捕捉,面上可也不能表現得這麼明顯啊,半夜出的事,太子爺第二天一大早就知道了,這不是告訴老爺子——承明殿有他的內應,他等著接位呢! 「傻點也好。」辛子硯拍拍寧弈的肩,「不傻,你也活不了這麼久。」 寧弈唇角笑意不變,眼神卻微微冷了幾分,透著冰霜般的寒意,就如此刻,胸前舊傷所發作出來的寒意一般。 「那是多虧了你。」寧弈手指輕輕敲著窗櫺,透過鏤空的花牆看著外面來往的學子,將近飯時,學子們都去了飯堂,人群中有道人影似乎有些熟悉…… 然而隨即他便嘲諷的笑了,怎麼可能,那混賬女人再會隱藏,也進不了看似寬鬆實則龍潭虎穴般的青溟。 想起那日之後,便再也尋不著她的蹤跡,他心底再次淡淡升起某種煩躁,至於為什麼煩躁,卻不願理清,也不想理清——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行路中諸般風景,都不應分去任何注意。 他的人生步步危機,一次出錯便萬劫不復,而他對這個女人已經太過寬容放縱,幾乎不像是他的作為,這種脫離他掌控的事,不允許一再而三。 收回目光,他轉身,正視辛子硯,突然道:「先生準備好否?」 「我的意思,從無更改。」一直嬉笑如意的辛子硯,也斂了笑容,正色相對。 兩人目光相碰,俱鏗然森然,不避不讓。 窗外,有風將起。 *** 鳳知微不知道近在咫尺處曾有段關於她的對話,正如寧弈不知道近在咫尺處就是他遍尋不獲的混賬女子。 她正坐在飯堂裡,十分熟練的探頭過去數顧南衣碗裡的肉,今天是燉牛肉,鳳知微數了數,十塊,立即熟練自然的端過他的碗,撥了兩塊在自己碗裡。 八塊,少爺要八塊。 燕懷石吃飯時是從來不在的,他不是學子,不能去課上拉關係,自然要充分用上吃飯時辰,這人在拉關係攀交情上可稱極品,鳳知微昨兒聽他說,舍監請他吃飯了,席間和他拜了把子。 而青溟書院那位政史院舍監,號稱「鐵面閻羅」…… 顧南衣對鳳知微的諂媚體貼完全無動於衷,他做任何事都是一樣的態度——眼睛只看著面前一尺三寸。 不過他吃飯時姿態倒是優雅,就是有時有生疏感,像是不熟練,鳳知微惡意的想,不會是這孩子平常都由人餵飯吧? 來書院幾天,她對這地方也算有了點瞭解,這裡明顯外松內緊,玄機處處,她最近經常研究那金絲猱皮冊子,有次無意中竟然發現,政史院和軍事院之間那個毫不起眼的小花圃,竟然和書上提起的某種陣法極其相似。 難怪書院入夜不許人亂走,難怪她這麼個來歷不明,又帶著顧南衣這個一看就不正常的危險人物的學子,書院敢輕輕鬆松就放進來。 根本就是有恃無恐,她發現,只要有人敢於在這裡鬧事,只怕立刻就會被大卸八塊。 當然,這是她的發現,未必是別人的,最起碼書院所有佈置都十分隱秘,外表看來平靜祥和,和普通書院沒有區別。 她埋頭吃飯,沒注意到一個少年起身過來,四面一直喧嚷的語聲突然靜了靜。 那人直向她走來,大喇喇一抱拳,道:「魏兄。」 鳳知微茫然抬頭,沒看清是誰先立即還禮,對方已經聲若洪鐘的道:「魏兄,聽說你是胡夫子得意門生?在下有件事和你商量。」 鳳知微偏頭,笑道:「這位可是軍事院的同年?胡夫子的政論課考想必讓您很苦惱?小弟雖然不是夫子得意門生,但為兄台提供些小抄,想必是沒關係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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