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凰權 | 上頁 下頁 |
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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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他緊緊攥住枕頭的雪白手指,從他微微俯下臉靠著布面枕頭的閒適姿態,從他半掀起的紗笠裡,雪色肌膚上唇線柔軟,一色微紅。 那種最純淨最直白,仿佛來自于人心深處最簡單最原始的那些美好,因極致清澈而魅惑天生。 鳳知微突然便不合時宜的想起一句詞。 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正沉浸在詩的美好意境中,突見那人蹬蹬蹬抱了枕頭走過來,直奔她床前,一把掀開被子—— 睡了進去。 卷一 憶帝京 第十八章 夜來香 鳳知微坐在床上。 她只穿著單衣,在初春的寒氣中瑟瑟看著鑽了她被窩的男人。 那男人坦然睡在她剛焐熱的被窩裡,睡下了居然還不脫紗笠。 鳳知微不是不想尖叫,但是尖叫也不能讓這男人從她被窩裡出來,從小接受的教育告訴她——非常時刻,慌亂於事無補。 於是她很平靜的拉拉被子,近乎溫柔的拍拍對方的肩,和顏悅色道:「顧大俠,你睡錯床了。」 顧大俠頭似乎動了動,鳳知微正在竊喜他聽進去了,便聽見咚的一聲,隨即天旋地轉,臀部裂開般的痛。 ……她被顧南衣一腳踢到地下去了。 燕懷石聽見聲音從里間沖出來,就看見鳳知微坐在地下,第一次以一種傻傻的表情仰望著床上的男人,跌開的衣襟半掩,露出一抹比月色更瑩潤的白,午夜裡花香浮動,不知道哪裡有氤氳的氣息淡淡彌散開來。 燕懷石立即把目光掉轉開去,有點尷尬的站在門口,不知道是去扶還是回避。 隨即聽見床上坦然高臥的顧南衣,乾巴巴的道:「我一個人睡。」 燕懷石嚇了一跳,咻的竄進了里間——接下來的交涉,他還是不要聽見的好。 不就是從和這個男人睡變成和另一個男人睡麼……燕公子抱著個被子,笑得和狐狸差不離。 鳳知微也在笑,笑眯眯爬起來,溫柔的道:「好好,你一個人睡。」 識時務者為俊傑,誰拳頭大,誰睡單間,她不鬧,要鬧也不是這樣鬧。 然後她另抱起一條被子準備去睡里間,並準備把燕公子給趕出去——他不是和舍監混得很好麼?舍監連小老婆閨名都告訴他了,分個被窩想必也不介意吧? 剛走兩步,床上那人翻了個身,道:「你在這裡。」 鳳知微一個踉蹌,差點沒給被子纏跌,猛回頭不可置信的問:「我在這裡?」 那人躺著,微微呼吸拂動面紗,起伏溫柔,輪廓美好,看在此刻鳳知微眼底,卻覺得跟快要詐屍的僵屍似的。 「對。」 言簡意賅,斬釘截鐵。隨即手一抬,一團白花花東西飛過來,正正落在鳳知微腳下。 她的枕頭。 這是要她打地鋪了,鳳知微低頭盯著那枕頭,告誡了自己一百遍: 絕對不可以抓起枕頭撲上去捂住他的嘴……絕對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吸氣……那冊子上說過,遇見憤怒得難以自己就要爆發的事件,首先吸氣三次…… 三次吸過,鳳知微淡定了。 不就是睡地鋪嘛,不就是被人從床上趕下來嘛,不就是有個男人占了自己床又不許自己占人家床嘛。 就當自己是他丫鬟好了,丫鬟都是睡床邊腳踏的。 鳳知微開始在床邊腳踏上鋪床,被子半墊半蓋,枕頭端端正正放好,半開的窗吹起春夜的風,穿堂入戶,沁涼芬芳,她鬱憤的心情被沖散一半,抬起頭,對著深藍蒼穹上漫天的星光,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能活著,一直活著,每一季的好時節都不錯過花香,已經很好,很好。 床上的顧南衣,突然動了動。 他俯下臉來,正迎上鳳知微揚起的笑臉,隔一層紗幕,他凝定如淵的目光,遇上了她溫存如水的笑意。 那淡淡笑意,於不可能時刻綻放,如午夜裡梨花結了凝露的花苞,在東風裡無聲妖嬈。 春夜迷離,輕紗浮動,一層紗氤氳如霧氣,他在霧氣後默默端詳,她在霧氣前淺淺微笑。 這一刻靜默沒有來由,卻連那向來只困於自己世界的人也不願驚破。 說來似乎很長,邂逅其實很短。 只一瞬,他又走回自己的世界,將剛才那一刹驚動忘卻。 鳳知微更是早已調開目光,不明白向來不會多做一個動作的僵屍玉雕那是在做什麼。 她舒舒服服躺下來,在狹窄的腳踏上裹著被子,睡著了。 她似乎很快進入了夢境,唇角那點笑意漸漸散去,而眉端輕輕蹙起,像沉入一個糾結而疼痛的人生。 床上那人呼吸一如既往平靜,也進入了夢鄉,面紗輕輕拂動,沒有人猜得到他夢中世界,看得見他面紗後的神情。 或許,沒有夢,沒有神情。 窗外,月光寧謐。 *** 鳳知微很快知道了什麼叫衝動犯傻的後果。 不光是睡覺睡腳踏,還包括諸如以下教訓——顧少爺金尊玉貴,嬌貴無比,比如他的衣服質料,不能厚重不能粗劣,必須輕薄柔軟,越輕越少越好,仿佛另一層肌膚一般熨帖,比如衣服必須毫無褶皺,有一點不平都不行,如果哪天衣服不對勁,他會直接將負責給他打理衣衫的鳳知微扔出去。 對,負責打理衣衫,不僅如此,鳳知微還徹底的淪為了日常雜事、整衣漿洗之類的一切事務包乾者,這些事指望燕懷石是不可能的,那少爺能將自己打理好就不錯,而顧少爺,哪怕衣服洗得有一點不乾淨,都能將鳳知微從屋中扔到屋頂。 鳳知微悲哀的想,果然便宜的隨從不能牽,這哪是她的伴當?這明明是她大爺。 此刻她將滿是皂角沫子的手從盆裡抽出來,低眼看著盆裡昂貴而柔軟的長袍和褲子,十分惡意而曖昧的想——為什麼從來沒有洗到過顧南衣的褻衣? 這麼一想,臉上便泛了淡淡的紅,隨即聽見清越鐘聲,她擦擦手,取了書本去上課。 她分在政史院,一路過去,人人側目——她是近期本書院迅速躥紅的學子——她的神秘隨從給她增添了很多人氣,據說書院有人打賭,賭顧南衣面紗下一定是個麻子臉。 對,麻子臉,比麻子還坑坑窪窪的人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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