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花落燕雲夢 | 上頁 下頁
五三


  我怔了一下,隨即說道:「姐姐既然如此相問,我也不再隱瞞。有一個人,我和他本來沒有任何關係,卻被迫跟在他身邊。他已經答應我,如果我在兩月內經營好衣坊,他就會放我自由。」

  越姬沉吟片刻道:「好,你將計劃告訴我,我幫你。」

  我欣喜若狂,對越姬感激不盡,有了她這句話,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

  越姬以前從來沒有注重過衣飾打扮,總是穿著一套絳紫色的衣服,此後,只要她在人前出現,穿的都是瑞麗衣坊為她量身訂做的服裝。越姬的氣質冷豔逼人,為她所設計的衣服都是冬季色系的搭配,穿在她身上,效果比我想像中還要好上十倍。

  瑞麗衣坊的名聲很快就在北平城內傳播開來。徐妙錦的公關能力也不弱,一些名門閨秀接連前來捧場,衣坊的名氣越來越響亮。時間才剛剛過去一個多月,我的營銷計劃已經獲得全面成功。

  瑞麗衣坊一個月下來的淨利潤已經達到一千兩。除去還王忠的銀兩,我手中的周轉資金綽綽有餘。

  香雲的醫館生意也漸有起色,我們已經在北平城內站穩了腳跟。

  這些都要感謝越姬。

  天氣逐漸轉暖,我帶著幾件最新的夏裝送去給她,翡翠樓的翠娘已經知道我和越姬的關係,每次見我總是眉開眼笑,殷勤備至,「唐老闆,有什麼新款的衣服可要先關照我家女兒們啊!」

  我沖她那笑得像一朵花的臉微笑了下:「翠老闆放心,越姬姐姐的衣服一定是最新款的。」

  翠娘笑得更開心了,越姬肯打扮自己,收益最大的還是她。

  越姬只是略瞟了一眼我帶來的衣服,就收了起來。

  我知道她本來對這些不感興趣,接過她遞給我的一杯雀舌香茗,誠懇說道:「如果沒有姐姐的幫助,我不可能有今天的局面。」

  越姬並不謙辭,卻另起話頭說道:「你來幫我看看,這闋詞翻得如何?」

  我跟著她走到書案之前,一張泛著沉香氣的薛濤箋上,整齊的簪花小楷書寫著一闋詞,依然是秦觀之作:

  「倚危亭、恨如芳草,萋萋鏟盡還生。
  念塞外青驄別後,水邊紅袂分時,愴然暗驚。
  無端天與娉婷,夜月一簾幽夢,春風十裡柔情。

  怎奈何、歡娛漸隨流水,素弦聲斷,翠綃香減。
  那堪片片飛花弄晚,濛濛殘雨籠晴。
  正銷凝,黃鸝又啼數聲。」

  越姬似乎很鍾情秦觀的詞作,這闋《八六子》中一簾幽夢、十裡柔情,芳草連天、無邊離恨,被推為寫離情的典範。我脫口贊道:「果然翻得好!寫盡離愁別緒,莫過於此。」

  一來二往,越姬和我漸成知交。我時刻都感覺到越姬心中在思念一個人,那個人似乎離開她已有一段時間了。

  誰會是這個冷若冰霜的美人心中的情郎呢?

  茜紗窗下,竹影婆娑,紅爐上才烹的新茶香味清醇、芬芳可口,我品完一杯,贊道:「如此好茶,姐姐何處得來?」

  越姬說道:「是春寒閣的雪奴贈與我的。你若喜歡,我再給你去倒一杯。」

  她接過我手中青瓷官窯蓋鐘,逕自往外間而去。我原本以為這些花魁之間都是競爭對手,相互間不會有太多往來,卻不料雪奴與越姬如此親厚惺惺相惜。看那雪奴應該不是凡俗之流,如果有機會,我也很想見一見她。

  我低頭翻看案上詩詞,多為新作薛濤箋,唯有一張雪浪紙箋露出一角,已經略有磨損的痕跡,卻被壓在最底下。

  我順手抽出,正是秦觀那首膾炙人口的《鵲橋仙》: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箋上之字並非越姬筆跡,豪邁遒勁如行雲流水,紙箋左側,另有一行小字:「洪武二十二年七月初七濱州廣孝書贈越姬。」

  濱州地處黃河三角洲腹地,以濱臨渤海而得名,是山東的北大門。「廣孝」這個名字,似乎耳熟。我在唐家堡聽見唐茹呼喚過那黑衣僧人道衍,他的俗家姓名正是姚廣孝。難道越姬來自山東濱州?她又是為誰而來北平呢?是巧合重名,還是越姬與道衍真有關聯?

  我正在思忖,卻不料越姬已經來到我身邊,她將茶盞擱置在案頭,輕聲問道:「你覺得此詞如何?」

  我嚇了一跳,連忙向她道歉:「對不起,……」

  越姬見我驚慌尷尬,說道:「沒有關係,你我互為知交,卻從未問過我的出身來歷,已屬難得。今日有緣見到此箋,那些前塵往事,我縱然告知你又有何妨。」

  我見她如此坦誠,直言答道:「秦學士以牽牛織女二星作比相戀之人,婉約蘊藉,讀來盪氣迴腸、感人肺腑,將此詞書贈知音者,一定是情意深重。」

  越姬點頭說道:「當時確是如此。可惜自古男子多薄幸,這贈詞之人如今決意相伴青燈古佛之畔,早已遺忘前情,毫不顧念世間還有牽掛他之人。」

  我心頭又是一震,試探問道:「除非是經歷了極大的磨難與痛苦,他才會有遁世之念,姐姐可知道他的苦衷嗎?」

  她並未回答我,問我道:「你可想看看我的真面目?」話音才落,已經舉手揭起面上籠罩的輕紗,一張絕美的面容霎時出現在我眼前。

  我經常與她並肩而立,親近接觸,卻從未見過她的真容。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她的香腮左側有一個花形的疤痕,似乎是暗器所傷。這小小疤痕並不太影響越姬的美麗,我心中卻更加迷茫,是誰忍心對她下這樣的重手?越姬身懷武功,那對手是否也同樣著了她的道?

  那朵花的形狀我並不陌生,正是唐門「漫天花雨」所致傷痕,兩年前懂得使用唐門「漫天花雨」手法的只有唐茹和唐蕙,難道是他們對越姬下手?

  越姬見我怔怔看著她,問道:「是不是很難看?可是嚇到你了?」

  我急忙說道:「不是,姐姐的美麗決不會因此減少半分,只是那傷害姐姐之人與我有些淵源。」

  越姬並無意外之色,淡淡說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了。你和她同姓,長得也很相似,一定是她的姐妹。」

  事情已經很明顯,越姬與道衍、唐蕙之間必定有糾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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