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花落燕雲夢 | 上頁 下頁 |
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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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的那名男子年約二十出頭,身穿青色秋千紋的錦袍,外罩同色青色紗衣,他的面容初躍入眼目時讓人感覺溫文爾雅,但是那窄細的長腰間懸掛的鯊皮吞金劍鞘包裹的寶劍卻透出絲絲寒焰。 他身旁的三名男子與他年紀相仿,都不像是普通人物,一位濃眉虎目、肩寬臂長,胸闊腿壯、身軀魁偉,卻擁有一張膚色白皙的臉龐;一位寬額高顴,身材修頎,有著薄如刀削的嘴唇;另一位面容俊秀無瑕,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如同美玉雕成挺直無比的鼻樑。這四名男子看起來都是威武而不失斯文,俊美中帶著煞氣。 甯王笑道:「李景隆、常茂、藍炎、徐輝祖,原來是你們。」 那青衣男子正是曹國公李文忠的長子李景隆,他的祖母是朱元璋的親姐姐,李文忠曾被朱元璋收為義子,李景隆地位相當於皇孫,甯王是他的小皇叔。 鄂國公常遇春的長子常茂,涼國公藍玉的三子藍炎,都是功臣之後。最後那名俊秀美貌的公子,正是燕王妃的親弟弟、信國公徐達次子徐輝祖,他的面貌和徐妙錦頗有幾分相似,看來燕王妃也一定是大美人。 這四人曾經並稱「金陵四公子」。他們都是在綺羅叢中長大、錦衣玉食的王孫公子,身後都有著輝煌的家族背景和跟隨朱元璋輾戰南北勞苦功高的國公父親,不用費心去爭取什麼,已經有世襲的爵位在等待著他們,他們的地位雖然不如皇子和親王那麼高貴顯赫,但是皇城外的他們更加自由,更能盡情享受生活。 或許私心裡,那些皇子中還有人羡慕過他們。皇宮裡處處都是陰謀與鬥爭,單純的皇子遲早會被人暗算,所以晉王和燕王成了現在這般模樣。 李景隆的閃亮雙眸向我的臉上掃視過來,收回目光對甯王說笑道:「秦淮河水並不好看,殿下早起恐怕只為看佳人。」 甯王並不解釋,笑道:「我還有佳人可看,你們清早來此,不知又是為什麼?」 徐輝祖插嘴說道:「殿下不妨猜猜看?」 甯王說:「你們四個湊在一起,除了談談風月,耍耍大刀,還能做什麼正事!」 李景隆回頭看看那幾個公子,搖頭歎息道:「早就跟你們說過還是多做些」正事「,如今這不務正業的名聲都傳到大寧了,我們還是趁早各自回家去的好。」 常茂毫不謙遜道:「若是吟詩作對也算是不務正業,恐怕金陵城中盡是我等之人。」 甯王有些詫異:「原來你們是在此聚會舞文弄墨來著,難得難得!我今天是要大開眼界了。」 明初才子喜歡以文會友,聯詩作賦,史載李景隆自幼博覽群書,文武全才,他對這個有興趣並不讓我覺得意外,但是我沒想到象常茂藍炎他們這些武將的兒子也喜歡玩這個。 我跟著他們到了一座小亭之中,那些僕從早已將筆墨紙硯,錦氈茶水等物預備好。 李景隆舉筆一揮而就,上聯已出:「烈火煎茶,茶滾釜中喧雀舌。」然後對甯王說:「恭請殿下賜下聯。」 甯王似乎並不擅長此道,坐在那裡沉思良久,我只覺得平淡無奇,我原來看過不少明代對聯佳句,這下聯我知道,見甯王為難就輕聲提醒他說:「清泉濯筍,筍沉澗底走龍孫。」 甯王大笑說道:「好句好句!」 李景隆又向我望來,說道:「殿下身旁有高人襄助,恕我冒昧向姑娘討教幾句了。」 甯王見李景隆盯住我,恐我當場對不上來難堪,忙阻止道:「我看不必了。」 我知道李景隆沖著我來了,也不怕他,對他說:「請公子賜教!」 李景隆接下來出的這些對子也還真是巧,句句我都知道下文,原來在W大圖書館那些閒書還真是沒白看。李景隆筆走龍蛇所出上聯是:「山徑曉行,嵐氣似煙,煙似霧。」 我練過柳體書法,一手毛筆字也算過得去,提筆就寫:「江樓夜坐,月光如水,水如天。」 他眼中已有驚奇之意,出手更快:「寄寓客家,牢守寒窗空寂寞。」我回應的是:「迷途逝遠,返回達道遊逍遙。」 他再下筆時,居然又看了我一眼,寫道:「暑鼠涼梁,筆壁描貓驚暑鼠。」我暗笑,越是名對我記得越清楚,再寫:「饑雞拾食,童桶翻飯喜饑雞。」 「日照紗窗,鶯蝶飛來,映出芙蓉牡丹。」 「雪落板橋,雞犬行過,踏成竹葉梅花。」 「一心守道道無窮,窮中有樂。」 「萬事隨緣緣有份,份外無求。」 只見李景隆擲筆說道:「姑娘高才,在下甘拜下風,請問姑娘師從何人?」面上那高傲之態已全然不見。 自恃才高八斗的李景隆竟然變得服服帖帖,我覺得十分好玩,對他說:「我不過是蜀中平凡女子,只認識幾個字而已,承公子相讓了。」 甯王早已擊掌贊道:「精彩精彩!李景隆你今天可算是遇到對手了。」 李景隆微笑說道:「能夠棋逢對手,也是人生大幸。」他似乎並不在乎自己的風頭被挫,似乎還很高興。 此時香雲已經回來在亭外遠遠相候,甯王起身笑道:「時候不早了,我與四哥有約,先走一步。」 他們恭送甯王出亭時,我無意中看了李景隆一眼,只見他一雙清目依然望著我,明知道我發覺他在看我,也毫無回避之意。徐輝祖走近他身旁低聲耳語了一句話,我隱約聽見他說道:「有什麼可惜的?」 我們來到醉月軒前,紅日當空,恰好正是午時,甯王先我們下馬,我和香雲落在他後面。香雲拉住我衣袖,低聲說道:「堡主易容在此。」 她剛才一定是見到了唐茹,並且會將我們在金陵所經歷的一切事情都告訴他,燕王和甯王就在我身旁,唐茹易容改扮來到醉月軒,若要見我,恐怕還要費些周折。我正要和她一起進去,眼角餘光瞥見一個似曾相識的男子身影,頭戴斗笠黑紗垂面從醉月軒旁邊小門出來,我心中疑惑,示意香雲去看,她眼中立刻顯現出驚疑之色,說了兩個字「靈岩……」 他正是我和香雲扮作姐妹前往靈岩山尋訪紅玉蟾蜍蹤跡之時在中途攔截我們的人,我和香雲的眼睛不會同時看錯。他應該是盜賊同黨,燕王不是已經將那些盜賊都盡數誅殺了嗎?怎麼會漏掉了他?他又怎麼會出現在燕王等我們的地方? 我可以肯定晉王此前的種種猜測並沒有錯。 只有一種可能。盜取紅玉蟾蜍的幕後指使者正是燕王。 明代人迷信天命所歸,皇帝王子也都不例外,燕王將那紅玉蟾蜍盜來,一是相信擁有它就會擁有天下;二是神不知鬼不覺盜取此物,朱元璋若是追查下來,萬不得已之時,還可以將它獻出以獲父親褒獎。 燕王沒想到朱元璋沒有派出錦衣衛調查此事,卻是委派給了晉王,於是順水推舟,正好當著晉王的面把這事情辦得幹脆利落,顯示自己比晉王能幹,晉王卻因此看出了破綻。如果不是我和香雲對那攔截我們的蒙面男子身影記憶深刻,今天又恰好在這裡巧遇上他,我還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此事確實系燕王所為。 竟然真的是燕王。 我和香雲進了醉月軒時,我還在思考這個問題。 醉月軒的雅間並沒有完全隔斷,中間都是薄薄的紙扇屏風,上面繪著大幅的潑墨山水,氣勢磅礴。燕王正立於窗前等候我們,窗外就是莫愁湖,湖面吹來的清風隱隱帶著春天溫暖的氣息,他那挺拔的身姿如同臨風玉樹,周身不帶半點肅殺之氣。 偏偏就是他,盜取父親心愛之物,欺騙兄弟,還殺死了幾乎所有本是為他賣命的人。 燕王見到我們進來,轉身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並沒有特別看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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