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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葛勒一下子勒緊韁繩,胯下駿馬立時停住,所有的隨侍兵士也都止住了步子。葛勒目光眺望遠方,似有所思,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在他的懷中我聽到他的心咚咚地有力地跳動著。片刻,他俯下頭,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分開的這些年我都在恨自己,當初為什麼要聽你的,讓你自己決定。這些年你所受的苦我都知道,看著你受苦卻什麼都不能做,我好恨。你記住,從今以後,我不會讓你再流半滴眼淚。」

  我印象中的北方邊族男子應該是彪悍、粗獷、奔放的。他們是堅韌、暴躁甚至兇殘的。但是當我走近葛勒以後,我才知道什麼是鐵血柔情,粗獷的外表下是一顆細膩、柔情的心。他把情愛視為人生大事,赴湯蹈火,悲壯而纏綿。

  這種證言似的告白讓我深深感動,又有些難以承受,故作輕鬆地轉移話題,「要是風迷了眼睛呢,要是害了眼病呢?你還讓我把眼淚塞回去不成?」

  「哈哈,」葛勒仰天大笑,「淘氣,這才是我失而復得的珍珠。」不顧五百兵士在場,一個火熱的吻印在我的額頭,鄭重而深情,讓我覺得無關於情愛,此刻這個吻就是一個誓言,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寫下的守護一生的誓言。

  一路上葛勒給我講著回紇的歷史和風俗,我聽著覺得很是有趣,像個孩子似的不斷插話問個不停,但是當他給我講到回紇的語言時,我就昏昏欲睡了,突然意識到,自己從此不再是個博學的才女,簡直立時變成了文盲,我緊緊抓著他的袍子問道:「在回紇,我什麼都不會,不會說回紇的話,不認得回紇的文字,又老又醜,離開你我該怎麼辦?」

  葛勒笑了,笑得十分好看,「形影相隨不就好了?」

  君如高樹,妾似藤蘿。

  以前一直很鄙視那樣的女子,緊緊纏繞著丈夫,仿佛離開一步便不能生存。現在才知道,如果你身邊有一棵松柏讓你纏繞那實在是一種幸福。

  雪精靈飄然而至,她們如羽毛般漫天飛舞。

  雪中的草原景色壯麗無比。雪後,天地之間渾然一色,只能看見一片銀色,那綿綿的白雪裝飾著草原大地,給人一種涼瑩瑩的撫慰,一切都在過濾,一切都在昇華,變得純潔而又美好。

  草原的黃昏雪景,那更是深切的,好像有千絲萬縷的情緒似的,又像海水一般洶湧,能夠淹沒一切。雪花形態萬千、晶瑩透亮,好像出征的戰士,披著銀色的盔甲,又像是一片片白色的戰帆在遠航……

  我與葛勒攜手看夕陽,沉醉在眼前的景致中。

  「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葛勒竟然誦出多年前第一次一起沐浴在夕陽中我念給他的詩句。

  重逢後的每一分鐘我都沉浸在感動中不能自拔。

  炊煙升起,用牛糞和柴草生起炙熱的火苗一簇簇跳動著,煮著熱騰騰的奶茶,香飄四溢,給這寒冷的曠野添上抹濃重的溫馨。

  夜晚的堆火邊,我躲在葛勒溫暖的懷中,慢慢細訴別情。

  「塔娜好嗎?」我心中一直惦記著那個明朗的姑娘。

  葛勒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響起:「很好。」

  「我能見到她嗎?」話語中帶著殷切。

  「能。」葛勒似乎有些走神。

  「昨天真懸呀,你怎麼那麼巧正好趕來?」一直很奇怪,昨夜的他帶著五百狼騎猶如從天而降,如果再遲一些都不知會發生什麼。

  「你還知道懸,遠遠奔過來一眼看見你架在脖子上的刀,沒給我嚇死。」葛勒耿耿在懷,閃亮的眸子盯著我,眼中的熱情有些肆無忌憚,逼得我有些發窘,只好傻傻地笑笑。

  「以後不許犯傻了!」葛勒略帶警告地說。

  「知道了!」我爽快答道,心想我願意慷慨就義呀,不是情勢所逼嗎。「你還沒說你怎麼會趕過來呢?」

  「葉護傳書說找到你了,收到書信我就立刻啟程了。」葛勒說得輕描淡寫,這一次的飛奔趕路與十多年前收到她即將要出嫁的消息,隨即晝夜不停趕往長安的情形是多麼相似呀,只是上次自己是孤身而返,這一次是真的得償所願,想到此不覺稍稍用力擁緊了懷中人。

  嗯,我支著腦袋想了想,又問:「葉護是你的長子?」

  「嗯。」葛勒輕輕點頭。

  「那——」我還想問,又覺得太過直接。

  「除了葉護還有十個兒子,最小的八歲,還有幾個女兒。」似乎知道我想問什麼,葛勒一口氣說道,「我侍妾不少,但是一直沒有立可敦,就是正妻。」說完定定地望著我,嘴角上揚,笑眼中滿是期待。

  真暈,我小聲嘟囔著:「誰問你這些了?」

  「哈哈!」葛勒爽聲大笑,抱得更緊了些,直視著我,灼人的目光無比誠懇,「對,不用管他們,從今以後,我只有你一個!」

  蜜月緣

  回紇是典型的遊牧民族,他們居無定所,隨水草而遷移,居住在一種氊子圍成的屋裡面。

  我們一直向北,過了烏拉山,不似之前那麼荒涼了,開始見到星星點點的氈屋和部落。我們也可以在夜晚宿在部落首領的氈房裡,葛勒似乎不急著趕路,會在部落裡停上幾天,有時與部族首領把酒暢飲,有時會與普通的回紇牧民一起聊天。

  回紇人崇尚勇敢,作風淳樸,風俗與突厥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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