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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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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在床上,慢慢清理著思緒,這幾日在昏沉中殘存的印象漸漸清晰起來,李豫總是在夜裡悄悄地坐在床邊,低聲詢問芸兒關於用藥和太醫診治的情形,然後靜靜地在我身邊坐上一會兒,就匆匆離去了。 剛剛收復東都,百廢待興。安慶緒又在安陽擺開殊死一戰的態勢,作為主帥,他應該很忙。只是,我總是能感覺到他似乎有些惴惴不安,有些心不在焉,相對的目光中除了關切還透著一絲不忍。為何不忍?是為我的纏綿病榻,似乎不是。還是為了即將開始的一場惡戰?似乎也不是,我實在有些猜度不透。 「娘娘,」芸兒端著藥碗湊上前,看了看我的氣色,「今天感覺好些了嗎?」 「好多了。」接過藥碗,我捏著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一飲而盡,唉,不知道這藥湯還要喝多長時間。接過芸兒呈上的蜜餞,若有所思地問道:「芸兒,軍中可是有什麼事情?」 芸兒略想片刻,隨即說道:「沒有啊,現在百姓們都在忙著幫軍士趕制冬衣,軍隊都在休整,沒聽說有什麼事。」又在水盆中浸濕了帕子,擰乾遞給我。 窗外陣陣蟬鳴,自從黃河邊被救起躺在床上二十多天了,一直都沒下床,實在悶得緊了,真想出去走走。 「芸兒,幫我梳個頭,我想出去走走。」換上一件碧色長裙,起身坐在妝台,鏡中人一臉蒼白,沒有半點兒血色,眼神空洞,一頭秀髮淩亂、毫無生氣地散落著,臉頰上的兩塊褐色斑痕清晰地佔據著最搶眼的位置,再沒有了往日的顧影徘徊,靈動左右,猶如風雪中搖曳的花朵,讓人驚憐。 病苦虛羸,晴明強展眉。勉強露中一絲笑容,芸兒晶瑩的眸子中閃著淡淡的憂愁,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一雙靈手上下翻飛,一個簡單的驚鵠髻就梳好了,從頭再來這句話真的是一語雙關,頭髮梳好了人也增添了幾分精氣。 芸兒打開粉盒,我搖了搖頭,「不必了。」 芸兒一怔,隨即遞過一頂帷帽,帷帽既有披風的功能,又因為額前有薄紗垂下,正好掩上我的臉,心中一熱,感念芸兒的細心體貼。 出了房門,漫無目的地沿著宮中甬道前行,抬眼望去是晚秋澄淨的天空,像一望無際平靜的碧海。天高雲淡,秋蟬的鳴叫似有似無,引著你走向草叢深處尋覓,蕭瑟的秋風中陣陣涼意拂過,滿園秋葉飄零,金黃色、朱紅色,在樹下鋪出一片金紅的地毯。這地上的一片金紅與頭頂的湛藍,讓人眩暈。 夢一場 遠處紅裙舞動,待走近了,才恍惚辨得出是青春逼人的側妃獨孤琴。 「見過太子妃。」獨孤琴笑意連連,上前行禮。 自從那日房中一見,她就再沒有露面,今天的偶遇到讓我有些意外,「不必多禮。」省去了稱號,也壓抑了心中隱隱的在意。 「太子妃一直病中,琴兒未敢打擾,今兒聽說娘娘見好,才趕來探望。」獨孤琴的眼睛亮亮的,閃著笑意,從她的眼睛中我看到了試探,這令我有些疑惑。 「今天陽光好,出來走走。」不知道如何與她交談,從什麼角度以什麼語氣,所以我只能淡淡地有些回避。 「聽說娘娘最愛蓮花,芙蓉亭畔現在還有未敗的蓮花,琴兒陪娘娘過去看看?」獨孤琴話語中有幾分期盼。 喜歡蓮花,難道李豫與她已經無話不談了嗎?心中湧起一絲酸楚,在意,清楚地知道自己很在意。但是面上還要故作平靜,「好。」 我與獨孤琴相攜來到了芙蓉亭,站在這裡可以看到不遠處的荷花池。 上陽宮中除了綺麗奢華的建築之外,還有著優美的環境,宮內引伊、洛二水,清渠縈回,竹木森翠。沿洛水之濱的曲折長廊,可憑欄眺望。 滿池荷地動秋風,寒起綠波間,星星點點,真的還有白蓮在秋風中搖曳。 看得有些出神,低低地誦道:「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殘荷聽雨聲。」 「早就聞聽太子妃精于詩詞,才女之名果然不假。」獨孤琴贊道,「只是這詩句未免太悲泣了些。」 竹塢無塵水檻清,相思迢遞隔重城。這是前兩句,此刻只能藏於心中。 「太子妃,」見我靜思不語,獨孤琴終於按捺不住,索性攤開來說,「最近太子日思夜念只為一事煩憂,太子妃可知情?」 側身盯住獨孤琴,隔著一層薄紗,我能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堅決,輕輕搖頭,「一直纏綿病榻,太子為何事煩憂,我不知情。」 獨孤琴眼中閃過一絲意外,接著是有些掙扎,稍候目光一閃,定定地說:「既然如此,我來告訴太子妃。」 「哦。」我心中有些奇怪。 獨孤琴目光遠眺,越過荷花池,越過重重宮牆,聲音清脆而激昂,「娘娘可知,我軍如何能在短短時間集結,又如何能夠大敗安祿山,短短一年就奪回西京和東都?」 我沒有回答,也無須回答,獨孤琴繼續道:「除了太子的英明神武,還有郭子儀等老將殘兵的誓死抵抗。」 獨孤琴的言語中有些激昂,我心中也波瀾迭起,這一切是她親歷還是李豫講給她聽的我已無從知曉,戰火中的相伴紅顏,也許我真的錯過了許多。說到此處,獨孤琴看著我,十分動情,「能夠與安祿山的悍將相抗,靠的是回紇的騎兵。」 回紇的騎兵,我暗自思忖。是呀,有了回紇軍隊的相助,唐軍才能克制安祿山的鐵騎。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無論如何,堂堂天朝上國借外族之力平叛,於顏面上著實有些受損。 「太子妃可知,回紇出兵可是有條件的。」獨孤琴閃爍著一雙美目,別有深意地說道。 「條件?」我有些不明。 「是的,就是洛陽與長安光復後,土地歸我大唐,百姓、錢財、糧食全歸於回紇,且允許回紇搜城三日。」獨孤琴一口氣下來,我大驚失色。 「什麼,怎會有這樣的條件,這跟安祿山的暴行有什麼區別?」我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交易,但是一想到那懦弱的李亨,這倒是像他的做法,「誰去談的,誰應允的?」 「這些都不重要了。」獨孤琴突然鄭重地跪在我面前。 「你這是做什麼,快快起來。」我連忙去拉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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