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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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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轉瞬突變,我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高高在上的天子,想從他的臉上看出端倪,卻終於失望。「雪飛願一死為陛下分憂!」我決定置身死地,奮而一搏。 「當真?」玄宗俯身問道。 「雪飛沒有戲言。」我坦然答道,其實心中波瀾迭起。 「對適兒和李豫可還有交代?」玄宗似是有些不信,還在拿話探我。 「沒有,各人的路各人去走,我無話可講。」雖然從局上看我已無生路,但內心深處還是存著一絲僥倖。 「好。」玄宗輕輕拍掌,高力士端著一杯禦酒上前。 毒酒,我心中最後一點點希望也破滅了,果真是從來處來,到去處去。罷了,緣去隨緣,我接過酒杯,沖高力士展顏一笑:「謝過高公公。」 我舉著酒杯,看著清涼涼的液體,聞著淡淡的酒香,留下一句「向來緣淺,奈何情深」,沖著玄宗盈盈一拜,隨後一飲而盡。 玄宗賜給我的並不是什麼毒酒,我在昏睡了一天一夜後終於醒來,我想大唐天子終究是仁慈的,他用這種特殊的方式提點了我,讓我從此對宮中之事緘口,也讓我更加謹慎行事。 我開始閉門不出,日復一日過著狀似悠閒的生活,其實內心波瀾焦慮地等著那一天的到來。 天寶十四年十一月,這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剛一入冬,我就被風寒襲倒,纏綿數日身體才漸漸復原。一個晴朗的午後,我讓芸兒和紫藤收拾東西,準備搬到靜蓮苑裡,如今靜蓮苑裡我常住的那個耦園,已經改建了暖炕,最適合冬日裡窩著避寒。 適兒已經十三歲了,因為聰慧過人,常常被玄宗帶在身邊,最近還被欽點隨玄宗與貴妃一起去驪山華清宮避寒,聖寵正隆。 適兒和李豫從外面回來,一進屋就看見我大包小包地收拾東西,忙問道:「娘,又要去靜蓮苑?」 「是呀!」想撫一下他的頭,突然間發現適兒長得太快,如今已經高過了我,「你們去華清池避寒,娘也怕冷呀,也要找個暖和地方窩著去。」 適兒瞧了一眼他父親,抿著嘴一樂,「瞧娘說的,還窩著呢,用詞真是不雅。」 「是呀,大才子,娘可雅不過適兒。」我嘴上說著,心裡可是極為驕傲,如今在他面前我都不敢說什麼詩詞典故,我對這些一般都是記個大概,然後再自己演繹,而每到此時,適兒都會一本正經地糾正我,對句、典章、出處,一一道來。有時候被他纏得煩了,我就會說上一句無才便是德,這句話真的一點兒都不假。 適兒拉著我,仔細端詳,沖李豫笑道:「父王,娘是捨不得咱們,我去求了聖上,讓娘與咱們同去。」 李豫每到此時,都是一副有子萬事足的樣子,坐在一旁,看看我,又看看適兒,笑道:「算了,那年去華清池,賴在裡邊不出來,睡暈了險些出事,還是待在家裡穩妥些。」 「啊?」適兒有些不信,「娘,真有此事?」 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那一年,受貴妃之邀,與建甯王妃一道,第一次來到長安城東,驪山北麓的華清宮,在專屬王妃、公主的蓮花湯裡享受了一次溫泉禦水的洗滌。泡在由漢白玉砌成的湯池中,水氣繚繞,心神放鬆之餘有些懈懶,不知怎的就睡了過去,差點兒被淹在池中,自此以後變得有些怕水,後來常常被李豫拿來取笑。 我白了李豫一眼,「華清宮雖然好,但是伴在君側,適兒要多留心,不要只顧貪玩,不可有逾禮之舉。」對著適兒囑咐一番。 每一次離別前都會細細叮囑,適兒都極其恭敬地在聽,其實這些話他早已能倒背如流,可是每一次都是很耐心地聽,然後伸手一揖,「娘且放心,適兒記下了。」 適兒和李豫,還有王妃崔氏與她的兒子素節,一行四人,僕役車馬,還有王府禁衛浩浩蕩蕩起身向東宮方向出發了。 這一年,每一次小別,看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背景,我都會默默祈禱願他們平安。這一年對我來說是那麼漫長而無奈,隱約中,我覺得就是這一次是真正的分別。 馬上的適兒突然回首,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清,我努力留給兒子一個最美的笑容,我要讓適兒的心中永遠記住母親最美的一瞬,適兒沖我揮了揮手,快馬加鞭,終於消失在視線之中。 「娘娘,最近怎麼總是傷感?」芸兒近前扶著我關切地詢問。 「沒事,芸兒,咱們也走吧。」看了看「廣平郡王府」的匾額,內心波瀾,感慨叢生。 零落 坐在馬車上,借著簾子的縫隙向車外望去,長安城裡,繁華依舊,喧鬧依舊。也許幾天以後,這盛世之景就將不復存在了,不由輕輕歎息。 「娘娘,可是有什麼心事?」芸兒遞過手爐,又幫我理了理斗篷,對上她的視線我心中慚愧不已,這些年芸兒處處為我著想,就像黛玉身邊的紫鵑,體己貼心。我握住芸兒的手,說:「芸兒,你可想過如果有一天,我們處於戰火亂世之間,如何自處?」 芸兒面上一驚,透過簾子的縫隙小心向外張望了一下,輕聲說道:「娘娘,怎會有此一問?」 不知如何對她說,說了又能怎麼樣呢,徒增煩惱而已,罷了,不說了。 到了靜蓮苑,芸兒幾個忙著把東西往耦園裡搬,玲玲和安嫂還有守園的太監早已候在那裡,早早把裡裡外外都打掃乾淨。來不及休息,讓芸兒叫來安嫂和玲玲,有些話還是要對她們提點一下。 安嫂是個慈祥厚道的老實人,一輩子在靜蓮苑裡,善良而本分,這樣的談話還是頭一回,站在房裡,有些局促。我笑了,喚過玲玲:「玲玲,你如今也是做娘的人了,怎的還這麼毛躁,快扶你娘坐下」。玲玲應了,拉過安嫂,規規矩矩地坐在下首。眼中有些疑惑,不知我喚她們來做什麼。 我示意芸兒把東西拿過來,「這是我這麼些年存的體己銀子,有不厭坊的紅利,也有郡王給的。如今我也不對你們說為何,去年讓你們挖的那個菜窖,把這些東西存在裡面,以備不時之需,如果哪天我不在了,你們和芸兒幾個也可用來度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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