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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我忽然覺得高高在上的玄宗是孤獨的,他的心是封閉的,所謂高處不勝寒吧,也許正是因為人人都嚮往那個權力之巔,所以身處其間的帝王才會是永遠警惕而不得片刻放鬆的吧。

  「今日是新年的第一天,各方使節來我大唐朝賀,朕心甚悅,特備了柏葉酒,眾卿同飲吧!」玄宗今天興致很高。

  宮女為我們斟滿柏葉酒,我與李豫相視一笑,又沖著崔芙蓉一舉杯,做了個敬酒的示意,然後淺嘗了一口。

  忽然對面傳來一陣喧嘩,眾人目光掃去原來是使節所坐之處,第一次來唐的日本使節正在與一位身穿大唐官服的老者說著什麼。很奇怪那個官員好像是在用日語和他們交談。

  這自然沒有逃過天子的眼睛。玄宗問道:「晁愛卿,你與使節在談些什麼?」

  那官員立即出列,跪在殿中,「啟奏萬歲,遣唐使藤原徑一問下官,這陛下所賜的是什麼酒,有些什麼典故,他們要一一記錄。」

  「哦。」玄宗若有所思,笑而不語。

  「對呀,適兒,柏葉酒可有什麼典故?」李豫的幼妹,鄰坐的郡主李琛也歪著臉湊過來問。

  「小姑姑,這柏葉可以驅邪益壽。以柏葉浸酒,新年飲用,取其長壽之意。」適兒答道。我還未及誇讚,只聽殿中龍座之上的玄宗說道:「晁愛卿,讓朕的玄孫李適代你回答可好?」

  原來,那老者就是大名鼎鼎的晁衡,我不由把目光再次投向他。只見他揖手答道:「請皇玄孫賜教。」

  適兒看了我一眼,我給了他一個笑臉,那是信任和鼓勵,我知道適兒定不會讓我失望。只見適兒起身走到殿中,先向玄宗行禮叩拜,又向晁衡深施一揖:「適兒魯莽,如有答得不妥之處還望老大人指正。」

  晁衡有些意外,連稱:「哪裡,皇玄孫過謙了。」

  適兒走近日本使節座席,朗聲說道:「柏樹淩霜傲雪,堅毅挺拔,人有此精神,則延年益壽。陛下賜飲柏葉酒,是賜福增壽之意,在我大唐,對百官而言能飲此酒是莫大的榮寵。」

  日本使節都是精通漢語之人,所以聽聞之後,紛紛舉起酒杯一飲而盡,並叩謝皇恩。

  「陛下有如此玄孫,真是可喜。」一陣嬌俏的聲音,此時在殿上不做第二人想,定是貴妃。我舉目望去,正是她。

  「哈哈,」玄宗連連點頭,「諸子百孫中,適兒最得朕心。」適兒忙又叩謝皇恩,玄宗擺了擺手,歌舞宴會正式開始。

  一切重又歸於浮華,大殿之內百官及各方使節,何止千人,絲竹管弦,祝酒歡歌,一時之間好不熱鬧,然而卻略顯嘈雜,這樣的環境中我總是很難怡然自處,看著身邊的眾人,紛紛擾擾有如浮華亂世的一個縮影,而我就是在這時空中迷路的過客,想要走卻不知道方向。

  又一次舉起杯中酒自斟自飲,忽的被一雙手奪去了酒杯,李豫似乎在一旁輕聲低喝,而我已有些醺醺然,茫然間什麼也聽不清。

  忽然,一陣悠揚、清涼、高亢的歌聲蕩漾在上空,大殿之上一下子就寂靜下來,這是一個極富穿透力的女子的歌聲,生動活潑的江南民歌曲調與典雅莊重的宮廷音樂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芬芳嬌豔滿枝丫,又香又白人人誇。」

  我的天,居然是《茉莉花》,我驚呼了出來,李豫緊緊拉著我,否則下一秒我定是要衝到殿中央,能唱出這首歌的一定是同路人,我的眼淚奪眶而出。

  適兒和李琛已經看傻了,適兒輕輕拉著我衣袖:「娘,你怎麼了?」

  我心中激動不已,根本顧不上他們,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殿中央的那個女子,她很年輕,此時心無旁騖毫無掛礙的只是專注於自己的演唱。我細細打量,她身材高挑,面容白皙,一頭烏黑的髮髻如雲霧般高高束起,髮髻上沒有複雜的釵頭簪花點綴,僅一支玉蝴蝶掩映其中,雪膚細腰,紅裙紗衣,說不出的雅致。

  一曲終了,震撼四座。

  「好!」玄宗毫不掩飾的讚賞,一雙充滿探究的眼睛緊緊盯著歌者,口中卻向高力士問道:「力士,歌者何人?」

  高力士答道:「稟陛下,此乃教坊中新進的樂人,許合子。」

  「此女歌值千金。」玄宗大加讚賞,看到龍座邊上貴妃的一臉漠然,我心中暗暗擔心,這個一鳴驚人實在危險。

  果然,貴妃美目一閃,身子微微斜在座上,輕啟朱唇,字字珠璣:「許合子,歌當樂坊第一。」

  許合子俯身跪拜剛待謝恩,只聽貴妃又說道:「你如此誇讚茉莉花,本宮倒是孤陋得很,不知道這茉莉花長得什麼樣?你倒說說看,它比牡丹、梅花、芙蓉又如何?」

  「糟了!」我心中暗暗擔心,茉莉原產自印度,在這八世紀的大唐,到底有沒有還是一回事呢。況且楊妃一向自比牡丹,梅花定是暗指玄宗以前的寵妃梅妃,真不知道這許合子能不能應付。

  只見許合子跪在殿中,低頭不語。一時間氣氛有些凝重,貴妃是一臉的冷漠,玄宗的臉色也越來越陰沉,皇親大臣心中略有分寸,只是一副事不關己看戲的姿態,而那些外幫使臣更是不知所云,與禮部接待的官員紛紛輕聲詢問。

  氣氛越來越緊張,這許合子怎麼這麼弱,真是給穿越的人丟臉,一點兒招架之力都沒有還來趟宮中這潭混水,真有些恨鐵不成鋼,但是同道之人我又不能不施以援手,於是把心一橫,輕聲笑道:「這許娘子,雖然繡口蘭心卻是膽小得很。」李豫先是一驚,隨即狠狠瞪了我一眼。

  成空

  這好似無心的親朋間的低聲議論,卻足以讓殿中人聽得清清楚楚。

  「此語可是沈麗儀所言?」座上貴妃已然洞悉。

  我聞聲走出座席,步入殿中,在許合子側前方向御座盈盈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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