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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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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隱 重陽節,興慶宮長慶樓內我見到了安祿山。 此時的安祿山隆寵正濃,對於一同進殿的太子,竟然不施禮請安。 當殿上禮官提醒他時,這位高大健壯、身材魁梧、濃眉大眼的三鎮節度史,竟然眼睛向上一翻甕聲甕氣地說:「胡兒只知道有陛下,不知道太子是個什麼官銜,不知以何禮參拜。」 如此公然的傲慢與無視未來儲君的行為,居然沒有讓殿上的玄宗動怒,反而笑著答道:「安愛卿,太子就是國之儲君,朕百年之後坐在這龍椅上的人。」 話雖然如此,在場的人分明能感覺到安祿山的話玄宗還是很受用的,確實對於一位英雄一世的老人,面對正值壯年且一直以孝謹、賢良之名稱頌于世的太子,是心有芥蒂的。 安祿山聽到玄宗此言,立刻伏在地上,聲音激昂:「陛下萬歲之軀百年之後定然是還端坐在此。」 一時間,殿內眾人皆口中稱念「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心裡終於明白玄宗為何如此寵倖安祿山,那是一代明君在年華已去的孤獨和惶恐中,有這樣一個雄武的邊關大將時時刻刻地歌功頌德,毫無掩飾地頂禮膜拜,讓他內心深處得到極大的滿足,通過對安祿山的大加封賞,群臣仿效,一時間山呼萬歲,曠古名君等稱頌之辭不絕於耳,怎能不心情大好,此情此景更添了盛世之態。 看著深深垂首立于一旁的太子,心裡湧起一陣酸楚,做一位偉大帝王的太子真的很難,不能不出色,也不能太出色,分寸拿捏、一言一行無不是慎之又慎,即便是什麼都不做,也常常會在不經意間被推到旋渦中間。 忽然聽得玄宗問道:「太子氣色不好,可是身體不適?」 李豫忙揖首代答:「回萬歲,父王入秋以來偶染風寒,藥藏局正侍藥調理。」 「哦。」玄宗目光掃過李豫、又掃過太子李亨,突然發現這位剛過不惑之年的兒子,頭髮已有幾分脫落,間或有些花白,分明是一種進入暮年的感覺,眼中不易被察覺的不忍一閃而過,隨即說道:「太子身邊無人照應,朕甚為憂心,鄧國夫人的孫女張氏,惠德賢良,著立為太子良娣,由禮部選吉日行禮吧。」 太子李亨,心中一熱,立即行禮謝恩。我與李豫四目相對,看見他目光中似有深意,心下不明。 不管如何,此次賜婚,對於太子來說是一個好的信號。也許這是久經政治風雨的玄宗對於他的幾分惻隱,這說明玄宗對近來發生的事情很清楚,在遭受衝擊時,太子忍辱負重,沒有上表向自己的父皇尋求保護,而是按自己的方式來應付。也許這會讓玄宗心中有幾許安慰,也許這些事情本就是用以考驗太子的,只是考驗的結果出乎大家的意料,太子的做法讓他有些苦澀與躊躇。因為太子李亨應付事變的能力與忍受困頓的耐力大大超出了玄宗的想像,所以一直以來,他的態度很是暖昧,此次的賜婚對於太子、對於整個朝庭都是一個信號,玄宗沒有放棄太子,太子仍舊是太子。 回來的路上,我與李豫同乘一車,想起他剛剛的神情,心中有些奇怪:「那張氏可是有什麼來歷?」 李豫笑了,目光望著車窗外,微微有些得意的上揚著嘴角,「鄧國夫人是萬歲的姨母。」 「啊,」我輕輕驚呼,「果然是有些來歷。」 李豫伸手放下馬車車窗的簾子,「聖上的親生母親當年被則天皇後處死之後,聖上一直賴這位鄧國夫人撫養,後來登基之後,鄧國夫人一門五子都在朝中擔任高官,其中一位還迎娶了常芬公主。」 哦,張氏、張良娣,我猛地想起,難道這就是太子李亨登基之後冊立的那位張皇後嗎?不覺得對她有幾好奇和期待。 看著我的若有所思,李豫揮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我在想,如此一來,父王可更要謹慎從事了,今日殿上情形你可都看到了,我真是有些擔心,不知道這位張良娣能否像太子妃那樣一心襄助父王?」 李豫有些悵然,是呀,太子妃韋氏,如今似乎已經被人遺忘了,誰還記得她曾經與太子一起走過的那些歲月,忽然有些悲傷,輕輕靠向李豫,「豫,前路渺渺,我會像她一樣嗎?」 「她?」李豫凝視著我,雙目含情,擁著我,氣息如蘭。 「太子妃。」 托起我的腮,四目相對,李豫神情莊重,「不會,」拉起我的手按在他的心口,「只要它還在跳動,我就不會棄你不顧。」 好美的句子,好俊的人兒,我輕輕撫摸他的臉,手指展開他微皺的劍眉,此情此景,此種表白,有誰會不動心,又有誰會不沉淪,我溺在這樣的氛圍中,吻上他冰冷的唇。 魚雁 「日送殘花晚,風過御苑清。郊原浮麥氣,池沼發荷英。」 天寶十載,風起雲湧的一年。 先是年初,張良娣為太子李亨生下了一個兒子——李佋,在滿月後即封為興郡王。自此良娣張氏改變了她剛入東宮之時的貞婉賢淑,含蓄內斂,一下子成為與太子李亨比肩的東宮之主。 張良娣在剛剛入宮時,態度謙和,對待李亨的成年皇子,尤其是李豫、李倓較為親近,經常會有些示好的舉動。會在端午節時送給我和崔芙蓉精緻的「穴枕」,這是一種空心枕,將夜合花放在空心枕中在夏天有很好的祛暑安眠的作用。也會在節日裡送些精巧的糕點或是紗衣、釵朵之類的禮物,雖不是什麼貴重的物品但都是隱含了心思和精力,讓人沒辦法不感念她的細心和聰慧。 每一次收到禮物,每一次在宮中相遇,看到她春風化雨般的笑容,我就會想起當初自己初入宮門時與貴妃玉環的那一番談話,是的,又是一個有心的女子,聰慧且有心計。因為一直感佩太子妃韋氏的為人,我刻意與張良娣保持著距離,不太近也不太遠。對此,李豫不置可否,每每談論至此,他都藉故轉移話題。 當張良娣有了自己親生的兒子興王李佋之後,笑容依舊、神情依舊,只是對李豫和李倓少了幾分以往的殷勤,管理東宮和各王府內命婦時也少了幾分溫婉,多了些淩厲。這種變化最先感受到的就是性格耿直率真的建甯郡王李倓,一次府中聚會,李倓借著三分酒氣,說出了自己對張良娣的看法,只寥寥幾句就被李豫喝斥。是呀,無論以後怎樣,如今太子一脈太需要平和與穩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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