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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很快,到了八月初五,這是玄宗的生日,也是大唐可以與春節相比的重要節日,每年的這個時候文武百官都會放三天假,而玄宗也會在這一天大宴群臣與皇親。

  李豫早早地過來接我。崔芙蓉沒有露面,據說是在家陪伴還有傷在身的韓國夫人。我不禁在想,這戲碼上得可夠全的。本來獨孤敏與信誠公主都還抱有一絲期望,希望可以在玄宗生日這天讓駙馬得到獲釋,結果這最後一絲希望也落空了,而且宮裡更傳出旨意讓她們在家反省不必進宮赴宴,這對她們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所以我這次進宮赴宴可說是責任重大,也是我們最後的機會,而這一切李豫都不知曉。

  這一次的國宴是在勤政務本樓,宴會同時還有大型的歌舞演出。勤政務本樓前的廣場比花萼相輝樓前的廣場還要大許多,令人拍案叫絕的三十匹舞馬以驚人的表演拉開了慶典大幕。這些經過嚴格調訓的舞馬口銜著酒杯聞樂起舞。為舞馬伴奏的樂曲是《銜杯樂》,當樂曲奏響之後,這些身掛華麗裝飾的舞馬昂起馬頭舞動馬尾,蹄步和著節拍忽左忽右,忽前忽後,馬身時而高起,時而臥下,當樂曲奏到高潮時,舞馬會逐層踏上三層木架,在最上端旋轉舞蹈。一時間,眾人目瞪口呆,紛紛被這場面所震撼,而我身處此間被這大唐的盛世華章深深感動。

  今天的宴會,有當朝天子李隆基,有傾國傾城的貴妃楊玉環,有吹拉彈唱樣樣精通的藝人李龜年,但是,最閃亮的主角非詩人李白莫屬。

  歌舞之後,李白奉召出列,此時的他已然有了七分醉意,「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欄杆」。他在酒後信口吟出的這首清平調詞,得到了天子的讚賞與在場眾人的稱誦。以前讀李白的詩,我常常會想如此才華橫溢的詩人為何沒有在愛才若渴的玄宗的朝堂上得到官職。而就在這一刻我似乎懂了,李白的詩之所以出色正是因為他是無拘無束的。

  「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入海不復回。」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有著這樣豪情的人是不適合做官的,官場的左右逢迎、周旋鑽營和太多的束縛,會磨光他的才氣,這些留傳萬世的名詞佳句也自然不能得見。

  我看著李白帶著醉意走出了興慶宮,我知道他會走向那更為廣闊的天地從此豪邁地活著,縱橫寫意何其快哉。一時間我似乎忘記了自己身處何處,忘記了自己今天所負的重任。只有沉浸在李白的風采和才氣中神遊不止,此時一個女官走到我座前,躬身低言:「沈麗媛,貴妃請您前去侍候」,李豫聞聲先是一愣,緊緊握了一下我的手,隨後忽然有些明瞭馬上給了我一個警告的眼神,我只好沖他笑笑,起身而去。

  隨著女官來到勤政務本樓後邊的東側殿,果然,見到了有些微微醉態的貴妃,我趕忙上前大禮參拜。

  貴妃猶如醉海棠般豔麗,讓人心動,「不是有了身子嗎?那還行什麼禮。」話語中幾分淒涼,我知道,三千寵愛的貴妃即便再得寵,終其三十八歲的一生終究是做不成母親了。

  我低垂著頭,不知如何開口。

  貴妃舉起那支金釵,那是當日我入宮謝恩,她親手戴在我頭上的金釵,也是前幾日我讓獨孤敏悄悄送進來的那支。「說吧,何事值得你如此?」

  思忖半天,準備好的說辭也統統丟掉,直白地說道:「貴妃,我與獨孤敏情同姐妹……」

  還未說完,貴妃大笑,擺了擺手:「此事我不管,讓她們鬧去。」看到如此真性情的貴妃,我心中充滿好感,「我雖與獨孤敏情同姐妹,我更與貴妃為知己。」

  「哦?」貴妃直起身子,一雙美目定定地注視著我。

  我大著膽子直言道:「貴妃說過,宮中要想生存,須得有心,她們自是鬧她們的,只是連累了貴妃。」

  「說下去。」貴妃此時已無酒態。

  「三王之事,武惠妃若是沒有病死,恐怕也難保了!」先下一記猛藥,我脫口而出,「也許接下來就是身首異處了。」

  沒有想像中的雷霆之怒,貴妃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我又道:「如今罰也罰了,萬歲對貴妃的榮寵天下百姓業已皆知,已經夠了。此時貴妃出面,化解干戈,豈不更添美名?」

  「哈哈,」貴妃笑得花容慘淡,「我還能留什麼美名?」

  此言激起我心中的感傷,這宮中的女子哪一個不是無可奈何呢,就是風光如貴妃,誰又知道她背後的苦處呢。眼淚又是像斷線的珠子掉了下來,落在地上的蓮花方磚上,清晰可見。貴妃恢復了常態,「好了,你又哭什麼?」

  「皇上駕到。」只見玄宗從外面進來,看到殿中的我,似是一愣,我連忙叩拜。玄宗說了句免禮,上前攙過剛要見禮的貴妃,殷切問道:「聽說喝酒上頭了,讓她們上了些醒酒湯,可好些了?」

  貴妃無比嬌慵,輕聲軟語道:「不用醒酒湯了,這小妮子一來,就醒了大半了。」

  此時玄宗才細細打量,不露聲色道:「可是為了敏兒那丫頭?」

  我忙回道:「稟萬歲,正是。」

  「哼!」玄宗輕哼一聲,「求情都求到貴妃這兒來了。」

  我正不知如何回話,此時貴妃已然開口了:「萬歲,今日千秋大喜,就放那信誠駙馬回府吧。」

  「哦。」玄宗沒有直接應允,反而轉向直視著我,「你這丫頭,如何求得貴妃講情的?」

  沒有預料到的場景,也不知如何說才會不觸怒天子,只得大著膽子,「回萬歲,臣妾只是對貴妃講公主與駙馬情比金堅,他二人自成婚後就沒分開過,如今駙馬尚且安在,而公主已經病臥床榻了,縱使有錯,而世間情義無價,看在他們至真至純的情分上,就饒過他們吧。」

  「情義無價!」玄宗握著貴妃的手,滿目深情,「所以玉環就動了惻隱之心。」

  貴妃點了點頭。

  玄宗長舒一口氣:「如此就依貴妃吧!」

  我心裡一塊巨石落地。

  「好了,」玄宗目光掃向跪在下首的我,「下去吧,回去好生將養。」

  於是我小心翼翼謝了恩,退了出來。

  第30章 胎訓

  一場風波,終於以貴妃的出面而化解,駙馬獨孤明被放,公主府的俸祿恢復。燦爛的笑容重新又回到了獨孤敏的臉上。

  這是我在大唐第一次深刻感受到權力的作用,只一句話就可以讓一個原本和美幸福的家庭經歷生死別離,同樣也是一句話又可以拯救人於地獄邊緣。

  這一次的事件是我和獨孤敏的秘密,我不想讓別人知道貴妃對我的不同。因為我雖然可以感覺到貴妃對我的信任與幫助,但是我不明白這一切的緣由,如果她如韓國夫人那樣對我,苛責、刁難甚至陷害,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她沒有,我似乎覺得她對於楊家眾人在內心深處有著一份疏離與不屑。

  也許,以她今日的受寵程度和擁有的地位,如果她的家人是謙和內斂、善良豁達的,如果她的家人在朝堂內外廣施恩德,博得好評與賢名,那麼,也許就不是貴妃玉環而是皇后玉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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