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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好個盡在心中,我忽然想到前有李白、後有吳道子,能在大殿之上以如此狂妄口氣與君對話,這也就是在盛世華章的絢麗大唐。

  「好個盡在心中!」玄宗氣勢如虹,「來人,快快呈上雪錦屏風。」

  一時眾人都興致高漲,只見幾個小太監,抬著一個屏風放在大殿中間,又有人備好丹青畫筆。

  大家都翹首以待,等著他揮筆,誰知小老頭搖了搖頭,「回聖上,此屏風太小。」

  天呢,這人吃了豹子膽了,一時間議論者紛紛。

  做帝王者真是要有好氣魄好涵養,玄宗沉思片刻:「道子,你看這殿上白壁可夠?」

  吳道子施禮,「謝聖上。」隨即揮筆,筆下生風,肆意揮灑,一山一水從胸中飛出落在牆壁之上,嘉陵江三百里風貌一蹴而就。

  眾人都看呆了。玄宗大喜,即親筆提書封吳道子為「畫聖」,賜金千兩,布匹財糧若干。貴妃玉環也親自敬酒,敬謝吳道子讓她在離家十載之後又重新飽覽了故土風貌。

  玄宗坐在殿上,歡喜之下連連飲酒,並贊道吳道子作畫靠的是一股氣,如舞劍器。這時一個清冷女子的聲音響起:「陛下,臣妾聽聞公孫大娘擅舞劍器,不知能否一飽眼福?」說話者正是虢國夫人楊玉釵。

  「哈哈!」玄宗笑而不答。坐在一旁的貴妃玉環淡淡道:「二姐想看恐是無望了,那公孫大娘早已不在宮中了。」

  「哦,」虢國夫人輕一挑娥眉,「那倒是可惜了。」

  「這有何難?」玄宗真是難消美人恩,「看不成公孫娘子的,還可以看我大唐將軍的,須知這殿上的將軍裴旻、皇甫惟明都是劍舞高手,只是裴旻身上有傷,這樣,惟明呀,你就舞上一段。」

  本來君前展藝是一種榮寵,然而此刻,為了應貴妃之姐所請,讓一個堂堂的邊關節度史當眾跳舞,真是有幾分羞辱和滑稽。獨孤敏握緊了我的手,手心中的汗讓我感同她此時的感受,心儀的男子為別的女人獻舞。於是捏了一下她,只能表示些許安慰。

  皇甫惟明似乎沒有動,一時殿上鴉雀無聲。我越發有些緊張。此時,我分明看到崔芙蓉與韓國夫人耳語片刻,心想千萬不要再生事端才好。果然,韓國夫人離席起奏,「萬歲,這劍舞自然要配管弦,無人配樂,皇甫將軍定然是舞不成的。」

  「韓國夫人說的是。」玄宗微微點頭,此時恐他也覺得剛才所說有點兒不妥,只是如今已然下不了臺了。正要宣樂坊,又聽韓國夫人說道:「廣平郡王府沈麗媛,擅長撫琴,且近來日日苦練,本想等待八月初五萬歲千秋節之日獻奏,以表孝心,不如就令她提前獻上吧!」一番話說完,眾人的目光隨著她投向了我。

  果然是防不勝防,一時間我的手變得冰涼。獨孤敏也嚇了一跳,「你不會,難道你不會彈琴?」此刻已容不得我作他想,於是起身走到殿中深深叩首,「臣妾琴藝淺薄,實恐有辱聖聽,然而對邊關將士自幼敬重,故勉強為之,疏漏之處還望聖上乞憐!」

  玄宗還未開口,一邊貴妃則道:「沈麗媛不必惶恐,本是家宴,一樂而矣,來人,把我的焦尾古琴抬上來。」

  我突然間對這位貴妃充滿好感,只此數語就化解了殿上尷尬緊張的氣氛,而眼前的這把焦尾古琴,更是會為我彌補不少技藝的落差。

  此時,才對上皇甫惟明的目光,不愧為大唐名將,只是目光稍稍一閃就恢復了常態,但是我知道他已然認出了我。於是我走上前去:「將軍,我以一曲《將軍令》相合,可否?」

  皇甫惟明略一點頭,從太監手中接過專門用來表演的寶劍。

  我也坐在琴桌前,起手剛待開始,只見李豫也離席側立在我身後拱手起奏:「皇上,琴音太過輕柔,孫兒願以簫相合。」

  「好好。」玄宗微微點頭。

  李豫的簫音先起,我隨即開始,《將軍令》的曲子是西漢流傳開來的,也是現在黃飛鴻「男兒當自強」的主題曲,所以我比較熟悉,而且現在我能想起的與此情此景相稱的也就是它了。一段古琴與簫的合奏,李豫的簫音彌補了我的不足,磅礴大氣的豪邁之音響徹大殿,一時間輕裘長劍烈馬狂歌,眾人都屏住呼息,皇甫惟明拔出寶劍,舞動如飛,時而左旋,時而右抽,寒光凜冽。

  待曲子將要結束時,皇甫惟明將手中的寶劍拋出,那劍飛到十幾丈高的空中後直落而下,如羿射九日落。皇甫惟明手持劍鞘對準下落的寶劍,在殿內觀者的驚呼聲中,一道電光落下,寶劍入鞘。眾人都還未及反應,一片寂靜之後是掌聲如雷。

  如此震撼的一幕讓我不禁又輕輕撥動琴弦,低低誦道:

  「大歌詠熙驟鯨浪,
  豪頌勃情奏心狂。
  古調琴彈將軍曲,
  夢回千年醉漢唐!」

  「啪啪」先是上首的貴妃首先輕輕拍掌,隨後玄宗、殿中的王公大臣,王妃女眷都拍起掌來。

  而我,氣力已然用盡,輕輕伏在面前的琴桌之上,昏了過去。

  第28章 仲夏

  仲夏的七月,在興慶宮的慶典上暈倒後,我被告之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算算時間,居然就是那最初的幾日甜蜜所得。

  李豫毫不掩飾的欣喜與崔芙蓉冷冷的恨意都沒有我內心的淒涼來得真切。如果,我預先不知道結果,也許會隨葛勒遠走大漠去過我嚮往的那種生活。然而,現實終於按照歷史的軌跡向前行進,越來越接近歷史中記載的生活讓我十分無奈還有些許的恐懼。

  送走前來問診的太醫,李豫拉著我的手,關切地詢問想吃些什麼。於是,我脫口而出:「我想回靜蓮苑。」

  李豫略一思忖,勸慰道:「我知道你不喜歡住在府中,只是去靜蓮苑多有不便,你可知王府女眷生產都是要在府中有專門的太醫和教養嬤嬤看著的。」

  我有些沒有氣力,低聲道:「我可以回來待產,只是中間這段日子我想靜靜地待在那兒。」

  李豫不再言語,接過芸兒奉上的茶慢慢品著。

  芸兒一旁搭言:「郡王,麗媛怕熱,如今有了身子更是暑熱難耐,這幾日也沒正經吃進東西,靜蓮苑清涼幽靜,正好可以避暑。」

  「那好,就這樣定吧。」李豫終於同意了,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李豫心裡一熱,說道:「就是在這府裡,我也能護你周全。」

  我不禁冷笑,淡淡道:「不怕這孩子如逐日一樣?」

  李豫似是要惱,終於忍下了,只一笑而過:「你太過多慮了。」

  是嗎?想想那日初得喜訊,如果不是在東宮太子妃的寢殿裡,如果沒有太子妃、信誠公主、獨孤敏等眾人在側,那崔芙蓉與韓國夫人似乎立時三刻就要發作了,一想起她手裡緊緊揉爛的帕子和眼中的恨意,我就一陣寒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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