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華清若水·花開盡 | 上頁 下頁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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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還在雨季,宮後山上的瀑布水量充足,隨著暖風飄灑,若水的臉上細細地蒙上一層水,清冽冰涼,身子頓時舒服了不少。 伸手推門,原色的沉重木門發出輕微的聲響,緩緩而開。 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酸酸漲漲,滿滿得幾乎要溢出胸口。 展現在眼前的是鵝卵鋪的小路,兩邊鬱鬱蔥蔥的樹木,草叢間零星地開了點白花,在夜幕中不甚明顯,只是有一股淡淡的香氣傳來——夜來香,在華清住進夜清宮之前便種了在這條小路邊,夜晚走過時,總是能聞到這樣的香味。 物是人非。 若水輕輕歎氣。在這一刻,忽然她又成了華清,那個被父皇母后捧在手心,受盡天下寵愛的德馨公主。 不知不覺之間,兩行清淚滑過臉頰,她抓緊了隨風飄逸的薄紗:「擺駕。」 久違的兩字衝口而出,她昂著頭,一步一步。 身後,仿佛又跟著一眾的侍女——容桃,海棠,水仙,捧著雪白的羽扇,與冰鎮好的蓮子羹。 拙政殿。 連錦年煩悶地揉著太陽穴,雙眉緊蹙。 一旁的侯德寶見狀,趕緊示意一邊的宮女打開窗子——通常這個時候,皇上喜歡有新鮮的空氣來清醒頭腦。心中的煩悶卻依然沒有退去。 不知為何,今晚心中總有種奇怪的感覺,讓他無法靜下心來批閱奏摺。 連錦年重重地將手中的奏摺扔在桌上,聲音粗啞地:「擺駕。」 侯德寶忙朗聲喊道:「萬歲爺擺駕臨冬宮!」 竟是莫名的心煩:「該死的奴才,朕什麼時候說去臨冬宮了?倒輪到你給朕做主了!」雖然心知按規矩今日本就該歇在臨冬宮,卻忍不住要把心中的煩悶找個人撒出來。 「是,是,奴才該死!」侯德寶忙不迭地請罪,「還請皇上示下。」 連錦年一愣。 去哪…… 半晌才道:「你們都不用跟著了,回去歇了吧。」 話畢,便逕自拿了披風去了。 還是,去夜清宮罷了。 清淨,親近。 夜清宮。 小閣還是當年那個小閣。軟榻依然擺在靠窗處,桃紅的桃心枕,依然幽幽地散發出乾枯桃花的苦澀,枕邊的金檀木矮桌上,放了一個碧玉的酒壺與兩個酒杯。 連錦年,這些都是你的心思嗎?你……為什麼要做這些? 愧疚嗎? 是覺得欺騙了我,奪了我傅家的江山,對我愧疚嗎? 愛嗎? 你…… 愛我嗎? 愛過我嗎? 小閣外的水臺上傳來陣陣波浪的拍擊聲,那是無數個夜晚伴著她入眠的搖籃曲。 她輕輕撫過那張軟榻,那個桃花枕,心中滿是歎息。 信步走下水台,冰涼的湖水立即包湧了她赤裸的雙足,夾著水珠的風撫摸著她的臉,似乎要擦去她臉上的淚。她閉上眼睛,享受著故友的問候。 不由自主地,她張開手,以擁抱的姿勢迎著風。 風吹起她素白的薄紗,裙袂飛揚,掠過她烏黑無束的髮絲,肆意地在空中舞動…… 身後,驀地響起一個聲音,沙啞地,帶著無法抑制的悲傷與驚疑:「清兒……」 回身,正對上那雙好看的眉眼。 刹那間,連錦年幾乎以為自己又回到了三年前。 那個春末夏初的下午,陽光暖意融融。 他信步走著,細細地欣賞周圍的風景。這奇花異草倒與自家中沒有什麼分別,只是皇宮中特有的紅牆建築,隱隱地透露出不可褻瀆的莊嚴。 再過些日子,這皇宮,這天下,都會是他們連家的。 心中雖無十分的喜悅,但終歸還是有些許激動。 一登九五,權傾天下。 這麼想著,卻已到了夜清宮。 濛濛的霧氣霎時迷住了他的雙眼。 那個白色的身影就在這時闖入了他的眼簾。 笑容燦爛的華清,黑白分明的眼睛笑得彎彎,兩個小梨渦淺淺地蕩漾著,像是甘甜的酒一般。 憂愁淡淡的華清,似有似無的淚眼朦朧,仿若春日細細的雨,軟軟地下著,還伴著些隱隱約約的陽光。 任性生氣的華清,細瓷般光滑的小臉微微漲紅,小嘴兒委屈地抿著,恰似夏日裡總是追著你的豔陽。 就在那時便闖進了他的眼,他的心,從此揮之不去,成為他的夢魘。 最害怕,卻又最期望的夢魘。 是華清…… 是華清嗎? 開口,聲音沙啞,嚇了自己一跳:「清兒……是你嗎?」 難道還是夢嗎? 就如三年來自己每晚在這夜清宮做的夢一樣,夢見華清到了自己的身邊,帶著那樣好看的笑,如梨花般乾淨透明的。 應該還是夢吧。 心中忽然失落。 「是做夢吧?你總是這樣,出現在我的夢裡。一直笑,一直笑,卻不和我說話。」 他望著那個夜幕中的身影,自顧自喃喃地:「你恨我吧?你恨我吧……」 早知道你會恨我。 雖然想起了就有錐心刺骨的痛,可是,我卻不能背叛我的家族,我的父母。 空氣忽然寒冷。 華清呆呆地站在水中,聽著小閣裡那個男子絮絮地喃喃細語。那樣熟悉的眉眼即使在濃濃的夜色中依然能清楚分明地看到——那是早就烙在了心裡的。 心中,並不是不痛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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