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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我遙望鳳鳴山,碧色天空下,山上綠樹叢立,花草橫生,鬱鬱蔥蔥。在那一片綠色濃郁的枝葉中,我依稀看到了景溯的深藍大旗迎風而展,獵獵生威。

  「是景溯的兵馬。」

  「嗯。」大黃蜂悶聲道,似是在思考。片刻後他說:「景溯的兵馬和帥旗不會無緣無故的出現在鳳鳴山,怕是……」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怕是一路追擊蕭樓至此。「我們去看看吧。」

  大黃蜂握著韁繩的手收緊,青筋暴露,低吼一聲,抬手揚鞭,策馬而去。

  上山的路上一具具穿著東臨士兵服的屍體,無聲的證明了我們的猜想,西昌兵馬一路追擊東臨兵馬至此。我二人俱是心中焦慮,大黃蜂馬鞭揮下的頻率越來越快,一下重過一下。如同我此刻的心跳一般。

  刀劍碰撞的打鬥聲傳來,風聲中夾雜著男人的低吼聲,我握著大黃蜂的手收緊。他勒住韁繩,反手握上我的手,聲音平穩道:「洛松,眼下情況不明,貿然現身實屬不智。我們先看清楚情況再做打算好不好?」

  「好。」

  於是我們棄馬施展輕功上山。鳳鳴山頂,萬丈懸崖旁,我和大黃蜂隱在樹叢之中,看清了如今的戰場。

  蕭樓一身銀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他沒有帶頭盔,長髮在打鬥中散開一頭黑髮被春風輕輕揚起,沒有柔和他冷硬的線條反倒顯出張揚的霸氣。斷念劍猶在滴血,蕭樓長劍揮舞使得不是回雪劍法,而是簡單有效的殺人招式,轉眼間兩名西昌士兵飲血劍下。

  兩聲響亮的擊掌聲響起,西昌士兵不再攻擊退後幾步,仍是握劍指著蕭樓一方。原本隱在陣中的人走了出來,白色長袍風華翩翩,如月華一般疏朗俊逸。目若青峰,看似溫潤卻是冰封千里,冷冽攝人,冰冷的徹骨。這便是景溯卻又似乎不是他了。

  景溯眉目不動的看著蕭樓和他身邊所剩無幾的親兵,語氣依舊冷然,全然沒有勝者的半點囂張氣焰,「蕭兄,別來無恙。」

  蕭樓淡淡一笑,扯下鎧甲往地上一擲,隨手攏起長髮於腦後,「你我終是戰場相見了。蕭樓有個不情之請不知景兄能否成全?」

  「你說。」

  「柳葉劍法同回雪劍法名揚天下,卻一直沒有機會一決高下,蕭樓想向景兄討教幾招。」

  「蕭樓,你無須用此法拖延時間,你當真以為我看不出你分兵多處玩的是什麼把戲?就算讓你先得了帝都又如何。」景溯眸光收緊,眼中凶光閃現,風雲驚變,「我陪著你玩了這麼久的遊戲,等的就是今天,要的就是你的命。」

  我心中大震,張嘴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就聽景溯輕描淡寫的音調裡頭夾雜了縷縷恨意道:「前世我死於你手中,今生有此安排,果真是因果輪回報應不爽。」

  腦中電光火石閃過,撐得我頭疼欲裂,一些片段在腦中一閃而過看不清楚。想起瘋老頭的話和景溯的性情大變,不由的開始懷疑莫非真有此事?

  蕭樓一臉詫異的問向景溯:「你如此大費周章,不要天下只是為了要我一命?」

  「不錯。或者可以這麼說,我要的只是她。」說罷長臂一伸,向我隱身處的樹叢中指來。

  那一指,仿佛利刃戳在了我的心頭,疼得我一口氣沒喘上來,咳嗽起來。

  大黃蜂輕輕的拍著我的後背,關切的眼神無聲的安慰著我,拉著我的手一同走出樹叢。

  午後陽光耀目,我卻在景溯的目光中晃了心神,似承受不住他眼中情感的重量。大黃蜂帶我走到蕭樓面前,低頭對蕭樓道:「我瞞不住她。」

  蕭樓從大黃蜂手中拉過我的手,淡然道:「這不怪你。」

  蕭樓手上暖暖的溫度傳來,我穩住心神,面對景溯道:「景溯,我曾經喜歡過你不假,但是我是洛南聲的女兒,如何能和你在一起?而現在,我已經有了愛著的人了,我們……」

  景溯揚眉,那眼中的桀驁之氣超然而立,似世間萬物都不放在眼裡一般,他語氣清冷而平靜,「洛松我告訴你,對你,我志在必得。別說我沒殺你全家,就是殺了又如何,你也只能是我的。」

  我被震驚了,怔怔的看著景溯,「你真是景溯?」

  景溯輕輕的掠起嘴角,沖我複雜的一笑,「我說過,你若是洛松我就是景溯。然而如果有一天你想起了另一個自己,我便是昊殤。」

  「昊殤。」這個陌生的名字自我嘴裡頭一次叫出,竟然有種莫名的熟悉感湧了上來,腦中有個女子的聲音響起,她說:「昊殤,修莛不死,我將永生不得安寧。」她是誰?修莛又是誰?一起的關聯似乎被一條隱線穿起,只是我找不到線頭理不清頭緒而已。

  景溯身子猛地一震,灼灼的目光向我而來,一雙褐色的雙眸亮如朝陽,燦若星辰,直直的看著我,那眼中的複雜情感如一潭幽深的池水看不見底。

  我側頭避開他的目光,想起當日他在山頂呼喊的名字,心中有了幾分了然,冷然道:「景溯,你我之間不管是否有前生糾葛,我只活在當下,只是洛松,不是泫汶。你的深情錯付了。」

  泫汶,在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蕭樓握著我的手收緊,臉上卻是平靜如昔。

  「泫汶。」景溯輕輕的重複,一絲苦笑掛上嘴角,「深情錯付?孟婆湯、奈何橋、輪回路都不能使我忘記你,你覺得我會認錯人嗎?」

  孟婆湯?莫非景溯真的瘋了,才會殺穆秋煙,策動群狼,如今又要殺蕭樓。

  蕭樓手上用力將我拉到他身後,他大半個身子擋在我前面,對景溯說:「亂世紛爭是男人之間的事,身為男兒自有擔當,縱然兒女情長也不應當如此,松兒是我的女人,景兄死心吧。」

  「死心?蕭樓你此刻能說得如此輕鬆是因為你現在只是蕭樓,如果你想起前塵往事,最瘋狂的人怕是你。」

  「蕭樓聽不明白你說什麼。」

  「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會一會你的回雪劍法。」

  我下意識的抱住蕭樓的腰不放手,蕭樓笑著轉過半邊身子看著我說:「沒事的,別擔心。打完這架帶你去嘗嘗揚名樓的新菜式。」蕭樓俯身在我臉邊印上一吻,壓低了聲音在我耳邊說:「崖底已經佈置好了,若是……可以冒險一跳。」

  這才是蕭樓,以身犯險又怎麼會不給自己留條退路。

  我強打起笑容,「好,我等你。」

  劍光起,殺機現。

  兩把當時名劍將兩位英雄兒郎的戰場從沙場飲血引向了武功一較高下。

  原來蕭樓已經佈置好了退路,如果不是我的出現打亂了他的佈置,他真的需要和景溯以劍相搏嗎?

  兩劍光寒,九州失色。

  蒼茫大地,柳葉回雪。

  劍光蛟龍般展動,在湛藍的天空下,一黑一白兩個身影飛躍在劍光之中,晃人眼花。劍氣縱橫,寒光淩烈。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柳葉劍法,如柳葉一般輕盈細長,邊角淩厲。景溯白衣輕展間寒光閃動,長劍刺出。

  回雪的漫天光華劍光中,柳葉劍如同毒蛇吐芯一般纏繞其間,似落葉飛花一般輕盈。但見斷念劍青峰回旋,端的劍光鼎盛,流彩照人,接連兩劍平平刺出,竟是以攻只攻的招式,守得也是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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