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花開不敗 | 上頁 下頁 |
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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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今昔知道我仍是一肚子氣,倒也不和我計較,只輕輕一歎,走到我對面坐下,對徐媽道:「傳晚膳吧。」 徐媽領了命識相的離開了屋子。 我反手把茶碗扣在桌子上,道:「看著你我吃不下。」 「誰說要你吃了?是本將軍要用膳。」見我瞪他,還不忘加上一句,「沒事,本將軍看著你能吃下。」 真是死性不改的大黃蜂,定是知道我餓了一天才來氣我。我霍然起身就要離開。 他隔著桌子握著了我的手,手心溫暖微微用力將我帶回座位。看著我由衷的說:「煙洛你這樣我很高興。」 魔怔了吧。 我低頭想了想,道:「你不過是奉命行事,我怪你反倒是我無理取鬧了。」 大黃蜂皺眉思索了半刻,張口道:「那麼……他?」 我自然知道他說的是誰,定然道:「只願此生從未相識。」 大黃蜂似有話要說,又似無話可說,只怔怔的看著了半響,慘慘的無奈一笑。 「你就這麼把我帶進府衙,如何像李富的耳目交代?」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忘了前番在平邱我對你就表現出了興趣,這次重逢不采了你這朵小黃花就太說不過去了。縱是知道了,他也不好明說,總不能說在我身邊的耳目把我的一舉一動據實彙報給他的吧。何況現在李富的日子也不大好過,哪有閒心管這些兒女情長。倒是你,千里迢迢總算見到了我,以後有什麼打算?」 我搖搖頭,「可笑這天地之大竟然沒有我容身之處。」 「煙洛。」大黃蜂一雙小眼睛燦燦的望著我,斟酌了半天語句才道:「不如留下來吧。我定會全力護你周全。」 於是我便留了下來。 其實我知道,大黃蜂對蕭樓的忠誠,傳自父輩,自然是根深蒂固忠貞不移的。也許派出去給蕭樓送信彙報我行蹤的人已經上路了,幸好蕭樓志在天下,此刻正是戰機關鍵的時候,兒女情長左右不了他,也許根本顧不上我。 大黃蜂在平邱的日子也不好過,景溯的兵馬隔三差五的就來叫城,基本上天天都有小規模的戰鬥。大黃蜂佔據地利之勢,避不出戰,屯足了糧草要與景溯耗到底。景溯手下雖有良將強兵,大黃蜂亦不是吃素的,倒是我之前小瞧了他。打來打去各有勝負,僵持不下。蕭樓這招真陰,一手攻城掠地,一手阻住景溯前進的步調,待他羽翼豐滿城池在手之際,在與景溯避無可避的決戰中已是占儘先機。 而我在平邱的日子也很不好過,終日無所事事。徐媽見我閑得發慌便建議我做做女紅打發時間,還找了幾種繡樣給我。遙想當初在胭脂醉號稱全國最好的師傅調教了我三個多月,我依然保持著相當低的水平,死活就是教不會了,差點氣死師傅。但是看在徐媽一番熱忱的份上,我姑且一試。 有一日大黃蜂傍晚時分過來看我,一把拉起我的手急切的問:「誰這麼大膽敢對你用刑?」 我看了看自己紅腫的佈滿針孔的手指,確實有點嚴刑逼供的滋味。扔了手上的針線,怒道;「這活真不是人做的。」 大黃蜂看了看被我繡得十分模糊的花樣,朗聲大笑,笑聲回蕩在夕陽橙黃的光彩中,分外的明朗。「這活計真是不適合你,換個玩玩吧。」 我想了想,還是得挑不正經的玩才玩得上手。眼珠子一轉,柔聲對大黃蜂說:「我想到要學什麼了?」 大黃蜂在我的笑容裡生出惶恐來,『我怎麼有點冷風嗖嗖的感覺呢。」 「羅兄莫怕,煙洛不過是想學一樣本領傍身。」 「你這樣資質的徒弟我教不了。」 我一甩衣袖,邊走邊道:「那這平邱城我是待不下去了。你拉我做什麼?」 大黃蜂拽著我的衣袖,小小的眼睛發出恨恨的光芒,悶了半響道:「你狠。」 於是在我眾多不著調的本領裡又多了一項,縮骨功。 學武功是件吃苦的事情,尤其學的還是難度係數這麼高的。好在日子實在太過無聊,除了攻城聲時不時的響起之外,別無他事。 如此的僵持不下正合大黃蜂意,卻絕非景溯所願。無奈平邱城易守難攻,大黃蜂又拒不出戰固守城內,景溯大軍只能于平邱城外,聽聞蕭樓奪天港克袁州好不瀟灑。 青山贏謀若是當得起奇謀之名,最近也該有所動作了。 是夜,冷風,冷月。 傍晚時分西昌兵馬又發動了一次攻城,據說是雲梯高架,冷箭橫飛。城頭帝都士兵也還以顏色,碎石自高空之下,熱水傾盆而潑。大黃蜂又出新招,箭頭裹上浸了煤油的軟布,點上火,沖著攻城的西昌士兵而去。一時間火光沖天,哀嚎遍野,火光映紅了夜色冷淡的天幕,血腥味兒彌漫了陰冷的空氣,燒焦的味道即便我身在府衙依舊聞得到。那種殘忍的濃烈味道縈繞在鼻間,讓豐盛的晚飯都失了美味。 我頭一次看著一桌子的佳餚失了胃口。始終想像不出,輕功暗器卓越,肆意花叢的採花大盜會成為手握千軍萬馬,運籌帷幄的將軍。胭脂醉中被我設計與金珠歡好的大黃蜂,此刻于平邱城樓揮手之間便是萬箭齊發,千百條人命葬身利箭之下火海之中。 每個人都有過去,過去越多胸中城府也就越深。在大黃蜂說出他出身先島海雄幫之後,我便想過,自小他的父親我的六叔叔是如何教導他的,是如何向一個孩童灌輸要背負一生的使命的,為了這個使命,在他的成長中需要學習什麼,兵法謀略必是不可少的,我甚至在想,也許在大黃蜂尚未出生的時候,我的父輩們便有了全盤的計劃,已經設定出了這樣一個人物,一邊臭名昭著於江湖採集情報於降臨,一邊易容有術搖身一變成為朝廷的有功之將,握半數兵力於邊關。如此深遠的謀劃只讓我覺得不寒而慄,細想下來,似乎又確實如此,之前的種種細節蕭樓似有目的的攻擊方向,好像都是為了宋今昔的登場做鋪墊。 他自出生起便註定不會是那個昔日浪蕩江湖風流成性的大黃蜂。 男人于亂世謀生,終究會顯出冷酷殘忍的一面。 莫說蕭樓,便是君子坦蕩蕩的景溯也說過,這些年來,喪生他手下的人不在少數。 成王敗寇之路,建功立業尚在其次,最激發鬥志的是生死攸關,非生即死,人性使然,若是尚有一份希望都會拼盡氣力求生的。 攻城的廝殺聲大約持續了兩個多時辰,夕陽退卻,月亮繞上枝頭的時候,天地間歸於了平靜。城內不見喧囂,聽不到大批士兵走動的聲音,便是大黃蜂率帝都十數萬兵馬又擊退了一次攻城。 又過了約莫兩個時辰,大黃蜂回府,一身兵甲未及脫去便來了我的房間。頭一次見他鎧甲加身,長劍在側,不再是長袍松垮肆意說笑的少年郎了,而是冷甲凜凜威武不凡的邊關大將。改變在我猝不及防中悄然呈現,由不得我不接受。 我由衷贊道:「不錯,像那麼回事。」 大黃蜂大步走進內屋,一邊卸甲一邊道:「自你嘴裡就聽不到好話。」 「表揚你也不樂意聽?做人真是不易。」 「給爺倒杯茶水潤潤嗓子。」 我倒了杯已經涼透的冷茶給他,「聽說你今天又出新招。」 「爺妙招多著呢,火箭不過皮毛而已。來日方長,且看大爺我如何折騰景溯。噗,這茶怎麼冰涼?」大黃蜂噴出一口茶來,怒瞪著我。 我悠然一笑,「我何時說過這是熱茶了。」 「你這個女人……」 門外的侍衛叫了聲:「將軍。」 大黃蜂皺眉走向門邊,我望著他的背影正欲收回目光,卻見月色冷然下寒光一閃,劃破夜空向大黃蜂而去。 「小心。」我大喊道,藏於袖中的銀針幾乎是慣性的揚手而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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