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花開不敗 | 上頁 下頁
五八


  午夜的鐘聲在遠方敲響,聲聲回蕩在夜色淒迷的蒼穹之中,淹沒在人聲鼎沸的四野之間。漫天的爆竹在那一刻一起點燃,和著人們聲聲的叫好歡呼聲,滿天的花火色彩繽紛,猶如繁花朵朵刹那在蒼穹之中盛開,華麗得耀人眼目。

  而我,手裡握著曾經被我摔碎的紋龍佩,在這刹那繁華中安靜地落淚。

  小花拿著兔毛披風過來給我披上,拖著我回到屋裡,塞了個暖手爐給我。然後,安靜地坐到我的對面,欲言又止地看著我。

  我不愛搭理她。臉都沒洗倒頭就睡。

  這一覺睡得那叫一個亂七八糟。夢裡夢外亦真亦幻,時真時假,一會兒高興一會兒悲傷,一會兒哭一會兒笑,顛三倒四,景溯、蕭樓、洛施、大黃蜂、七叔叔……一張張臉翻來覆去地在我眼前晃悠。我險些懷疑自己精神分裂,離瘋子不遠了。

  為了阻止自己胡思亂想,我醒得很早,肚子有些餓了,洗了把臉出去覓食。

  晃悠到正廳附近,我才發現其實自己起得很晚,蕭樓和洛施已經雙雙落座吃起了早飯。

  洛施見了我燦爛一笑,招呼丫頭引我入座。

  我確實很餓,也不講究虛禮了,喝了一碗小米粥一碗銀耳羹,吃了若干松仁餅。

  那蕭樓看我的眼神冷冷淡淡,跟陌生人一般。我暗自揣測:是我吃多了他家的糧食他不高興了,還是昨晚趕他走他面子上掛不住了?

  洛施給我夾了塊桂花糕,道:「原來妹妹先前說的心裡喜歡的人是景溯呀。」

  我一邊暗忖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一邊誠實而悲傷地點頭。

  「難怪……難怪……」洛施頓悟一般的神情。

  蕭樓淡淡地看了眼洛施,柔聲地喚她的名字,「洛施。」

  洛施嬌羞地回看蕭樓一眼,對我說:「妹妹別怪姐姐多事,姐姐也算是過來人了,只是想給妹妹提個醒。一入侯門深似海,西昌王府那樣的人家對妹妹來說未必是好的歸宿。」

  她這是在安慰我嗎?

  「我知道的,謝謝姐姐。」

  蕭樓站起身整整衣衫,道:「我還有事,你們慢用。」

  好吧,我真的得罪他了。

  在遼城,大年初一有聽大戲的習俗。有錢的人家會請個戲班子在家裡搭台唱戲,一般的市井百姓會花上幾個錢到茶樓聽上幾段。

  當然,東臨王府屬於有錢的人家。

  戲臺搭在花園水池旁,由簡單實用的木檁條組裝而成。座位沿著水池相向擺放。按規矩一側坐官員,一側坐家眷。

  前來聽戲的人倒是不少,都是盛裝出席,一派過年的喜慶氣氛。

  蕭樓黑袍玉帶,氣度華然地坐在主座,遼城的官員挨著他順次坐下。

  發現南宮晉沒有來,我暗自高興了一下。而被洛施姐妹情深地拉到她身邊坐,我又暗自沮喪了一下。等我發現被一干官員的家眷包圍之後,就更加沮喪了。

  紅衣大嬸問:「王妃,這位俊俏的姑娘是?」

  洛施笑道:「是王爺的一位朋友。」

  「哦?」

  這一個帶著疑問語氣的字,充滿著八卦的意味和胡思亂想的氛圍。

  我急忙道:「我叫煙洛,是王爺一位朋友的朋友。」

  抬眼便見洛施笑意融融地看著我,那眼神讓我無端一冷。

  戲還是老戲碼,沒有新意,聽得我昏昏欲睡。

  卻突然聽到一聲尖叫,睜大眼睛便看到原本在臺上唱戲的戲子瞬間變身成手握鋼刀面無表情十分稱職的殺手,兵分兩路,分別攻向兩側。蕭樓那一側倒是好說,蕭樓的回雪劍法名揚天下,身邊又不乏武將和貼身護衛。倒是我們這邊,都是手無寸鐵的無知婦孺,與另一邊隔了一灣池塘,逃生無門,除了尖叫就是尖叫。

  我勉強用三腳貓的功夫幫這幫只顧叫喊的女人們抵擋了幾下,卻悲哀地發現成功地吸引了殺手們的注意力,多把鋼刀沖我而來。

  抬腿踢開迎面的鋼刀,突覺左肩一涼,刺痛感緊隨而至。

  我惡狠狠地瞪著那殺手,卻見他身子一軟,瞪大眼睛倒了下去。而他身後,蕭樓踏水而來,黑衣肅立,手握染血的斷念劍,眼神冰冷地看著我。

  不過就是一瞬間的事情,我們對視不過片刻便被四面而來的鋼刀分開。我似乎聽到他說了句「小心」,又似乎沒有,他的聲音被風聲吹散在我的幻覺中。

  因為是新年,府裡的侍衛大半都回家過年了,加上一干手無寸鐵的婦孺和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不得不說,不管殺手的目標是誰,都很會挑選時機。

  殺手這個行當真不容易,都不過年的。

  顯然殺手也是分檔次的,比如說我面對的這個,檔次肯定不低,招式連貫,出招迅速。幾個回合走下來,我已經汗流浹背,動作漸漸慢了下來。

  轉身慢了半步,背上又挨了一下。

  我徹底怒了,大喊了一聲,「蕭樓!」

  離我不遠正在力戰四名殺手的那抹黑影向我看來,那眉眼之間硬挺的線條有一瞬間的柔和,斷念劍在空中劃出美麗的弧線,伴著血光飛濺,那四個人一齊倒下。

  我突然明白了,殺他們對蕭樓而言不過是揮手之間的事情。他與他們糾纏這麼久,是想弄清楚這幫殺手的目的。

  真是一點都含糊不得的孩子。

  然而,就在蕭樓要過來幫我的時候,我們都聽到了洛施的一聲慘叫,「王爺!」

  這一切發生得很快,但仿佛被誰刻意放慢動作一般,在我眼前慢慢地呈現。我相信,這是冥冥之中要讓我明白一些什麼。

  蕭樓身形驟然頓住,我沒有去看洛施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用最後的氣力擋開了殺手的刀,卻擋不住他側身飛起的一腳,在我跌入池塘的時候,我看到的只是蕭樓奔向洛施的背影。當冰冷的池水浸透我的身體的時候,那種溫度就像蕭樓看我的眼神一般,寒冷刺骨。

  我不知道自己這次是不是成功地向閻王他老人家報到了,若是那樣,奈何橋上的孟婆湯我一定要喝上一大碗,忘了這一世的荒唐人生。如果能忘記痛苦,那曾經短暫的快樂我願意捨棄。

  以前聽爹爹說,地獄分好幾層,每一層都有不一樣的刑罰用來懲治生前犯過錯的人。我想我是下了地獄,受的還是火刑,燒得我五臟六腑顛三倒四地疼,似乎生吞了一個大火球一般。全身都是濕漉漉的,好像浸在了自己的汗水中。

  依稀聽得有人低低地說話,好像是「高燒不退,傷口發炎」之類的。

  又有人撬開我的嘴巴,灌了很苦的湯水給我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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