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我以千面侯君心 | 上頁 下頁
一二二


  「叔父,萬事毋強求。」駱修淡淡一笑。

  「不是老衲強求你,而是你自己強求你自己……道理雖淺,但知道不等於練到……你爹他就是對人對事對己都過於苛責強求,你可莫要像他。」

  駱修點頭笑道:「中了心魔,過於執著,就是認了死理兒了。」

  一了大師爽聲笑道:「修兒你心如明鏡,那老衲就直言不諱了:她心中沒你,你卻心中有她,縱是你倆有緣,卻也不是姻緣,倒不如叫它順其自然地發展,你當別有收穫。修兒,不要執迷妄等了,因此錯過本就屬於你的不值得。你若今日無事,便在此靜靜心,老衲為你準備一頓上好的齋飯。」說著說著,他的眸子卻稍稍偏轉了下,還閃過一絲嗔怪包容的笑。駱修心細,捕捉到這一瞬,當下起疑,待一了大師前腳剛走,他便猛地回頭去看,可他什麼都還沒來得及看,一個龐然大物就劈頭蓋臉地傾倒過來,駱修下意思地接了一下,怎奈來勢太「兇猛」,本就無防備的駱修腳下又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接著他便抱著那「東西」仰面躺倒了地上。

  「唔——」一個脆生生的聲音悶聲哼了一聲,原來那從天而降的,不是個「東西」,而是個活生生的人,還是個小女人,手裡緊抓著一個還熱乎的豆包包的小女人。眼下,她正好巧不巧地騎坐在駱修的肚子上,臉還埋在駱修的懷裡,看來,剛才那聲悶哼,正是她正面撞在駱修胸脯子上吃痛發出來的。

  好半天,她才撐壓著駱修的胸緩緩地抬起臉來,把右手仍然緊抓著的豆包倒騰到左手上,心痛地摸了摸那幾欲被壓扁的鼻子,不住呢喃道:「平了……平了可怎好?」

  駱修被她又撞又壓一番,好容易才緩上點氣兒來,眯眼一瞧,不禁輕斥一句:「怎麼又是你?!」

  小丫頭被他肚子裡翻騰的氣震得一顛一簸的,撥弄一下頰邊的頭髮,再度俯下身子湊到駱修眼皮子底下細一打量,頓時驚呼一聲:「怎麼又是你?!」

  駱修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反詰道:「這是我問你的好不好?!你怎麼還好意思問我?!你怎麼回事兒?!難道你就這麼喜歡趴在我的身上麼?!」

  駱修其實也沒怎麼大聲斥責,孰料接著杏核眼就紅了,小粉唇一嘟,腦袋再一耷拉,索性就伏在駱修懷裡開始哭訴:「我怎麼回事……我不怎麼回事……我就是不想嫁給那個什麼將軍耶……我躲得很辛苦,我都吃了四頓豆包包了……你知不知道哇,我在佛肚子裡蜷了一天一宿唉……」哭著哭著,她的肚子還很配合地響了兩聲,於是她便很自然地咬上兩口豆包繼續哭。

  估摸著一時半會兒她是停不下來了,駱修索性交疊起雙臂,枕到腦後,玩味地看著她邊哭邊啃豆包的憨態,想大笑卻又被她壓得上不來氣兒。好容易等到她開始抽搭了,駱修挑眉問道:「你叫什麼?」

  「嗯,光陽……許光陽。」

  「許濮陽是你的什麼人?」

  「哇——你不要提他這個沒良心的——他壞死了——他的心眼比後哥還要黑——就是他把我賣給他的好兄弟了——」

  駱修要是上得來氣兒估計他也要笑爆了,得,這位想來就是刑部尚書許濮陽家裡那個傳說中無比「乖巧」「閨秀」「禮數周全」的妹子了。

  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駱修一個挺身扶著她就坐了起來,把她挪到一邊,畢竟倆人都是名門之後,但凡傳出些什麼閒話那都是不好聽的。可那腳步聲在殿外就停下了,接著一個童稚的聲音就脆脆地傳進來:「世子,大師請您到他的禪房中用膳。」

  駱修悠然起身,抖抖衣襟,舉步就往殿外走,走出兩步,他下意識地一回頭,卻見許光陽捏著啃了一半的豆包小狗一樣可憐巴巴地瞪著他,駱修吊吊嘴角,輕斥道:「你要是想啃一輩子豆包你就繼續呆在那兒!」

  瞬間,可憐巴巴的就不是她了,轉而換作了那豆包——有情豆包無情棄,它再次回到了供桌上,它的兄弟們中間,而且,沒來得及被啃的那半還被許光陽「細心」地沖外擺在見人的這面。在這之後,那仍掛著淚痕的小臉便朝駱修咧開了一個炫目可愛的俏笑。駱修頓感啼笑皆非。

  後院,一了大師的禪房裡,三人餐桌。

  許光陽小口小口地往嘴裡扒拉著米飯,正眼都不敢多瞧幾眼那些香飄飄的素膳。

  「光陽丫頭,你大可不必如此拘謹,只吃白飯怎麼能行?」一了大師慈祥地笑道。

  許光陽並不敢往前伸一下筷子,卻小心翼翼地斜了一眼駱修,似乎在徵求他的允許。一了大師見此了然一笑。

  駱修並不看她,臉上不作任何表情地說:「叔父說的甚是。」

  許光陽立馬乖巧地沖他們叔侄二人眯眯一笑,二話不說就並起筷子插向一塊她垂涎已久的鍋塌豆腐,喜滋滋地拌進白飯裡,一了大師笑眯眯地又親手為她澆上一勺湯汁。豆包了好幾頓的許光陽乾脆直接放棄了筷子,直接用勺子往嘴裡舀起了拌飯。這神情,這舉止,如果不看臉,真的會以為這前後是兩個人。

  駱修的嘴角微微地抽了一下,心道:還挺能裝個大頭蒜的!

  一了大師似乎看出了駱修的心事,心道:不能裝怎麼過你爹那一關?!

  玉兔東升,在正殿中靜坐了一天,駱修終是沒能等來玄墨,他的心裡一時有些五味雜陳,還伴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壓抑,只要一合上雙眼,一了大師的教誨便會盤亙在他的耳邊。

  「她心中沒你,你心中卻有她……」

  「修兒,有得必有失……」

  「事事莫強求……」

  清冷的月夜中,駱修自覺有些落寞,不由輕歎一聲。哪知,緊接著,他的嘆息還有一聲回音,駱修回頭去看。

  「你怎麼還跟著我!?」

  「我不想一輩子蜷在佛肚子裡……」蚊子哼哼一樣的聲音怯怯地飄來。

  「……你哥住在哪個苑子裡?」駱修擠出最後一絲耐性。

  朦朧的月光中,小粉唇一癟,駱修腦中立馬警鈴大作,搶在她嚎啕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感覺著她無聲的乾打雷不下雨,駱修的太陽那兒一陣緊過一陣。

  「許濮陽倒底要把你嫁給哪個?」若真是太不濟,為了甩掉這個難纏的包袱,勉為其難地管一把閒事也值。

  「姓左的那個……」

  左寒?!駱修頭先反應便是,這兩個,似乎真的有些不搭調。難道許濮陽的腦子被驢踹了麼?!駱修粗喘一聲,先迂回勸道:「左寒,其實,說得過去。」

  「你覺得他說得過去你怎麼不嫁?!他胸前長那麼多毛,難道他是野猴子麼?!」許光陽不滿地嘟囔道。

  駱修只覺倆眼皮兒抽了一下,又抽了一下。

  「你一個女孩子家,怎會知道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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