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千面侯君心(82)_御前承墨

八二

　　淩書玉不說話了，陰晴不定的目光直直地射進玄墨的眼中，盯得玄墨很是心虛，沒一會兒，玄墨終是抗不過這眉眼間的較量，先軟了下來，安慰道：「好了好了，跟戰什麼比，倒是你的身世怪可憐的，好端端的給趕出家門，哪有那麼大的錯嘛！」說著，還習慣成自然地拍拍淩書玉的臉，藉以顯示她的同情心在決堤。

　　淩書玉又掛上那痞痞的笑，就勢握住了玄墨的手，調笑道：「那都是以前的事兒了，現在跟戰承嶪一比，我不可憐他可憐，想我佳人為伴遊山玩水，而他呢？勞心勞力憂國憂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說不定哪天就英年早逝了，你說呢？」

　　玄墨偏頭認真地想了想，鄭重其事地點頭稱是。

　　這倆人，還真是——臭味相投。

　　「還想噓噓麼？前面那片荷塘裡說不定有花船呦！」淩書玉又開始「勾引」玄墨。

　　「那你還不趕緊開船？！」玄墨小手氣勢地向前一揮，猴急地抱怨道。

　　淩書玉粲然一笑，向船尾走去。

　　湖上愜意怡人的小風一吹，扁舟溫柔地一搖，玄墨的眼皮子就開始不爭氣了。

　　「三三，看見花船了嗎？」眼見著玄墨的腦袋像磕頭蟲一樣一點一點地垂了下去，淩書玉放下船槳走到玄墨身邊，輕笑著問了一句。

　　「三三？」淩書玉輕輕地拍拍玄墨的臉，又稍稍加勁兒掐了一把，根本就喚不醒她。

　　淩書玉放心地在玄墨身邊躺下，小心地把她摟在懷裡，凝視了她半晌，才柔柔地開了口：「傻丫頭，就會耍些小聰明，你以為我真得相信你的鬼話麼？『方三三』？虧你想得出來！呵呵，縱使你那千面可以騙得過全天下人的眼，可又怎能蒙蔽得了我的心？不論你躲到哪兒，茫茫人海，芸芸眾生，我總是能把你揪出了，傻玄兒……」說到忘情處，淩書玉慢慢地貼近了玄墨的唇……

　　「啪！」

　　淩書玉毫無防備地被突如其來的一記響亮的耳光徹底甩懵了，偷香不成，反倒挨了一巴掌，光這還不算完——「好吵！死鳥！」玄墨忿忿地咕噥一句，又往淩書玉懷裡拱了拱，賞他耳光的爪子也懶得往下拿，就那麼逗留在淩書玉的俊臉腮上。

　　死鳥？想自己相貌堂堂，修直英挺，竟被個她罵作「死鳥」？！縱是淩書玉再大度，再縱容她，可嬌慣寵溺總是要有限度的！自己的女人偶爾是要給點小調教的！一時間，淩書玉胸中的氣兒有些凝滯，摟住玄墨肩頭的那只手上漸漸加了力道，另一隻手也一把攥住了玄墨闖禍的那只爪子，一使勁，似乎要把玄墨的手指頭齊根從手掌上恰下來。夢中吃痛的玄墨不舒服地哼哼了一聲，露在淩書玉拳頭外面的幾根小指頭像豆蟲一樣不安地動了動，淩書玉眼角一斜，微吊嘴角，當下把那幾根不安生的「小豆蟲」全都塞到了自己的嘴裡，上下牙一合，一左一右地鋸了起來。

　　「嗯～～」玄墨更不舒服了，身子扭了扭，扭得淩書玉意亂情迷，就在他要犯錯誤的時候，玄墨疊在上面的腿無意識地一曲一頂，好不巧，膝蓋正好頂到了淩書玉的要害部位，行了，這一頂，一時半會兒，某公子即便是想「舉」也「舉」不起來了。

　　「你這——」淩書玉好容易才從牙縫中擠出這麼兩個字兒，便沒了下文，疼得他只想四下找點慰藉，來緩解自己身上的疼痛感，不知不覺中，淩書玉便越發地勒緊了懷裡的玄墨，潛意識裡似乎已經把她當成了床上的軟枕頭，恨不得將她團吧團吧全揉進自己的痛處。

　　都被揉吧成這樣了，玄墨竟然還在睡，就說她睡得有多死吧！讓人不得不懷疑她是不是好幾宿都沒合眼了。更刺激淩書玉的是，玄墨還得便宜賣乖地打起了鼾，在氣兒極其不順當，而且那裡正飽受煎熬的淩書玉眼中，這簡直就是對他莫大的諷刺！淩書玉疼得冷汗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而玄墨卻更加得寸進尺，甜夢中的她也不知又夢到了什麼，剛才釀成大錯的胳膊腿兒一遭撩在了淩書玉的身上，一根架在他的脖子上，另一根橫在他的肚子上，感覺不爽，順道蹬了兩下蹄子，把那只礙事兒的襪子也給踢到水裡去了。淩書玉頓時哭笑不得：方直素日裡都怎麼管教她的？！這什麼睡相呀！

　　看在玄墨主動「投懷送抱」的份上，淩書玉的氣兒也漸漸消了，摸了摸玄墨額前的軟毛，又喃喃道：「戰承嶪生來福薄，他要不起你，可這並不等於淩書玉也甘心錯過你，不管是明是暗，我會一直在你左右，天涯海角，不離不棄。而且，好像某人可說過，『看好自己的女人是男人的本分』，嗯？你的男人又豈敢不照做？」淩書玉得意地輕笑一聲，把下巴抵在玄墨的額頂。一朵雲彩悄悄地羈絆住了太陽，斑駁的荷葉倒影打在淩書玉的臉上，襯得他的表情陰晴不定。

　　許久，淩書玉歎了口氣，一臉凝重地又自語道：「我的身世背景如此坎坷複雜，而你又過於純真善良，我不想你知道了真相後，因為同情可憐我而嫁給我，那完全非我本願，我等的，我要的，是你的真心。玄兒，天知道我有多麼迫切地想把你娶回去，可是，你現在完全就是一副孩子的心性，最起碼連怎麼去愛都不懂，你這樣子，叫我怎麼忍心用你心不甘情不願的婚姻把你這個小妖鎖起來？」

　　淩書玉表白至此，玄墨很配合地淌出了一滴口水，蹭到了淩書玉的前襟上，淩書玉又好氣又好笑地替她拭了拭嘴角，輕輕地敲了她一記栗子，話鋒一轉道：「看你這不開竅的呆樣，連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方直也是呆得夠有水準了！你再繼續跟著他，這輩子你也就甭想開竅了！罷了，我再放你一年羊吧，一年後，無論如何我也要親自調教你！小呆鳥！」狠狠地偷香一個後，淩書玉心有餘悸地飛速閃開臉，半天沒見玄墨有什麼反應，於是很滿意地合眼呢喃道：「天地為證，我淩書玉願意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能如今日這般，與你方玄墨共枕一葉扁舟，暢遊於天地之中——」說完，正要昏昏睡去——

　　「啪！」

　　「別吵！死鳥！再嘰嘰喳就叫小舅舅把你打下來做紅燒！」

　　淩書玉的俊臉上舊印未褪，新印又起，那張俊臉頓時風生水起，某人的牙根磨得比打火石還響。淩書玉徹底毛了，俯下身去，扯過一片荷葉，就勢蓋在兩人的頭上……好容易才擺脫掉彩雲糾纏的太陽，剛往下一探頭，頓時就羞紅了臉，怏怏地又躲到了彩雲的身後，只露出了偷窺的眼睛……

　　第四十五章豬嘴是怎樣「戀」成的

　　天都黑了，玄墨還沒回來，火燒屁股的簡恒羅勒弄玉慌作一團，驢拉磨一樣排著隊在館內大廳裡轉么子，就差抱頭痛哭了。

　　「完了，可憐的公主一準兒被吃了！」弄玉惴惴不安地開始往壞處想。

　　「是先吃後賣吧——」羅勒已是哭腔。

　　「娘唉，兒子不孝，先走一步了！我看也甭等方大人來了，咱自行了斷就結了！」簡恒說著就要接褲腰帶。弄玉尖叫一聲轉過頭去。三人正自亂陣腳，淩書玉鐵著一半臉，腫著一半臉抱著光著一隻腳的玄墨神色匆匆地回來了。

　　「公……小姐回來了！」小姐還有公的？應該是有，淩書玉臉色漸緩，別有深意地掃了一眼簡恒，暗笑道：好端端的主子就是給笨奴才帶蠢的。

　　淩書玉徑直抱著玄墨往樓上走，簡恒箭步上前橫身就要接過玄墨，淩書玉一記眼風掃過，就把簡恒掃萎了，遲疑地收回了手，沒法子，那眼風裡的威嚴氣勢，簡恒自知拼不過。

　　淩書玉仔細地把玄墨安頓好，語調平平地吩咐道：「她睡得太久了，想來也該醒了，去準備點熱粥，明早我再來。」

　　「哎。」弄玉和羅勒著了魔一般齊聲答應。

　　淩書玉又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玄墨，狠掐了一下她的臉頰，這才放心地起身離開。等他走到門口，弄玉突然從迷魂湯中清醒過來，厲聲喝道：「你站住！你把我們小姐怎麼了？！」

　　「你想我把她怎麼了，我就把她怎麼了。」淩書玉並不回頭，淡淡地應了一句。

　　弄玉的淚珠子刷地就飛流直下了。簡恒聞言勃然大怒，劈手就上，淩書玉回身接招，簡恒只覺淩書玉掌風渾厚，即便是再來一個簡恒，想來也是遊刃有餘，十招下來，簡恒有些氣喘，淩書玉瞅空閃身一旁，勁風一抖，簡恒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定住了。淩書玉抖抖衣襟，笑道：「還不錯，替我保護好她。」說完灑脫離去。

　　他在試探自己的功夫底子？！想自己好歹也是大內閣出來的，他算老幾敢試自己？！功夫好了不起啊？！簡恒怒視著那碩長的背影，頓生一種被羞辱了的感覺。怎奈，技不如人，簡恒也只能幹受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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