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我以千面侯君心 | 上頁 下頁
一九


  方直狐疑地低頭又看了一眼畫。轟地一聲,便覺渾身的血都沖到了頭頂,一時間天昏地暗,頭暈目眩。好容易才逼迫自己鎮靜下來,正待向梅逸兄妹解釋,梅靈雪已然淚眼汪汪地站到面前,薄唇哆嗦了半天,才傷心欲絕地吐出幾個字:「方公子,你怎能——」便泣不成聲,轉身飛快地跑下樓,梅逸狠狠地瞪了一眼方直便追了出去。全京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之風仍然盛行,可丞相千金卻是飽讀詩書的典範,所以這畫上的題字,可算是粗魯地「罵」到點子上了。這句耍笑了梅千金的題詞是什麼呢?——讀書等個鳥用。

  等梅逸折返回酒宴上時,發現方直還沒走,疾步近身上前,卻明顯地看到方直的臉上滲透著寒意,甚至寒出騰騰殺氣,梅逸微微一愣,走到方直眼前了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廳堂中央兩個氣宇軒昂的男子四目相顧修身長立,劍拔弩張的氣氛層層暗湧,其他公子很識相地以他們為中心,退出一圈之外,來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終是方直先打破了這憋死人的寧靜,他歉疚地凝視著梅逸陰晴不定的臉,儘量克制著自己的顫音,淡淡地說:「逸,我不想說抱歉,事情既然已經發生,我便要有所擔當,我定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交代。」言畢,他深吸了一口氣,大步離開。

  梅逸一把拉住他,質問一聲:「讓雪兒當眾成為笑柄,什麼樣的交代能叫人滿意?!」

  方直的太陽處突突地跳著,捏緊的拳頭上青筋畢露,竭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側臉朝梅逸森然笑道:「不管她是什麼身份,我都會叫她好看,這樣行嗎?」說著便甩開梅逸緊抓不放的手。

  「她?」「她!」梅逸不信似的低聲驚問:「玄兒?!」

  方直深深地又看了一眼梅逸,「她的隸書是我教的。」

  梅逸大驚失色,飛身攔下方直,不管不顧地高聲勸道:「直,她還是個孩子,你不能!這事兒到此為止,小雪那兒由我來解決!」這下公子們可全傻眼了,眼見著局勢瞬間轉了風向,一時不知該出言幫誰。

  「逸,你起開,事關你妹子閨譽,豈能說罷就罷?就算你肯,我也不會答應。」方直搖搖頭。

  「直,你冷靜點,你不能不顧及她的身份,斷斷不能因小失大啊!」方直閃身離去,乃梅逸拉也拉不住。兩人的話叫公子們聽得是暈頭轉向。

  駱修踱步上前,與梅逸比肩而立,望著早無方直身影的樓梯口,輕輕吐言:「逸,你和直瞞著大夥兒一個秘密是嗎?」

  梅逸沉默不語。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梅逸向公子們舉杯相邀:「逸幸與諸位相交,也總算不枉年少輕狂一場,倘若日後在座各位各奔東西,逸還是期望你我能記得今日之誼。就讓這五十年的洞藏,為我們做個見證!來!大家共同舉杯!」

  一席話說得公子們心潮澎湃,一同舉杯相合。宋慶卿一杯佳釀下肚,抿著嘴沉醉一番,斜眼覬覦著方直的酒杯,終是忍無可忍,一把抓過來擎到嘴邊,念念有詞道:「直,一面是你無緣消受此等佳釀,一面是放任小弟對暴殄天物之舉坐視不理,兩害相較取其輕,小弟得罪了!」隨即一口飲盡,心滿意足地砸吧砸吧嘴,打了一個酒嗝。

  十日醉樓上,推盞換杯,觥籌交錯,眾賓歡矣。

  而鎮國侯府,烏雲壓頂。

  第十三章 會詛咒的歌

  讓方直名譽掃地的罪魁禍首此時正無比愜意地倚靠在大澡盆裡,一邊搓洗一邊高歌,僅僅幹唱還不過癮,唱到盡興時乾脆立到盆中央,像揮舞馬鞭一樣揮舞濕漉漉的澡巾,左三圈,右三圈……不用多時,丫鬟們就很識趣地退到了屏風後面避水。

  一腔怒火的方直還沒進到別院,八百裡外就「用心」感受到了摧心魔曲,吃過虧的他下意識地開始調整氣息,護住心脈,放緩了腳步,向玄墨的房間靠近。

  「他是大惡魔,罰我抄字帖,他是大狗熊,就會打屁股,天下他最壞,我是受氣包——」

  方直乍一聽歪七扭八的曲調,再一細聽被誇張編排的歌詞,氣得是渾身發顫,低聲嘶吼一句:「方玄墨,你絕對肯定是故意氣我的!」方直話出有因,方家雖是世代武將,但從老到小沒一個五音不全的,當年方亦男遠嫁草原,方梟送女出城,由感而發,老淚縱橫地擊築高歌,唱到哽咽不能自已時,方亦男與穆賽遙遙擊鼓,引吭相合,三人對歌,嘹亮悲壯,引來百鳥盤旋共舞,一時傳為一段佳話。由此他便推想,于情於理,若玄墨開口,即使不能與黃鸝相媲美,那也絕不可能迫著方直心跳快到氣息不順的分兒上。先不管玄墨唱歌到底是賽黃鸝還是比烏鴉,方直就沒想到,玄墨在澡盆子裡唱的隨性之歌它能正經到哪兒去?

  再度唱到高潮,玄墨極煞風景地張嘴打了個呵欠,她的「號歌」便以「啊」字結了尾。趁此間歇,方直狠狠地撩了下衣擺,大踏步地邁進玄墨的房內,卻被玄墨的貼身丫鬟弄玉上前攔住:「三公子,小小姐她正在沐浴,您——」方直眼一斜,弄玉馬上噤聲,眾丫鬟一見這架勢,都極有眼勁兒地退了出去,有好心的已經開始為玄墨誦經。

  屏風內側水汽氤氳,後知後覺的玄墨樂呵呵地玩起了出浴前的保留遊戲。她聚斂內力,屏氣凝神,氣由丹田而起,由內力推至雙手之上,相合的手掌內很快便吸起一道水柱,雙掌按小周天的方向運氣推轉,水越攢越多,由氣息勻磨出一個水球,站在屏風邊的方直看呆了。玄墨微微眯起貓眼,把球越推越大,澡盆內的水位也急速降下,等球幾欲大過玄墨合抱之圍,玄墨輕喝一聲,再次運氣借力,把球推至頭頂,以單指頂住。「天女散球!」玄墨閉目,用指上的內力把球輕輕向上一推一戳,水球便在玄墨正上方炸開,散出的水當頭澆下,水勢之大之快,連一旁的方直也避閃不及,一併有幸也濺了個濕透。玄墨咯咯一笑,手腳並用地往澡盆外爬,與方直對上了眼。

  這一身水提醒了方直此行的目的,他隨手扯來一塊布,野蠻地把玄墨捆個結實,單手把玄墨拎到主屋,一言不發地抬手照著玄墨的屁股就是劈裡啪啦一頓狂揍。玄墨知道東窗事發了,屁股雖然火辣辣的疼,但心虛的玄墨此時別無他法,只能繃緊了屁股咬牙硬撐著。天殺的,不就隨便唱了句熊掌大又狠嘛,這麼快就應驗了?!玄墨暗暗發誓,日後再也不唱這種倒楣的歌了,不,為防不測,管他什麼歌都不唱了!有句俗語說得好,說是到什麼山上唱什麼歌,但到了玄墨這兒,這句俗語似乎得反過來說:唱了什麼歌就該死地上了什麼山!

  歷史重演,玄墨的屁股又成了開花饅頭,玄墨的強脾氣上來了,心裡恨恨道:也不嫌手疼!打吧!打吧!打死我算了,看我阿爹怎麼收你的骨頭!想到這裡突然屁股也不疼了,眼珠子一轉,撤去真氣,咬緊牙關任由方直大掌落下,然後……

  方直打著打著只覺手下本來緊繃的屁股綿軟了許多,接下來劈下去一掌就不好意思使勁了,事兒來的蹊蹺,方直低頭用眼角一瞥,竟看到玄墨的小黃毛腦袋耷拉了。方直有種不好的感覺,一把把玄墨提起來抱在懷裡,狂拍玄墨的臉,大喊:「方玄墨你別嚇我啊,我警告你哼,你睜眼!聽見我說話了沒?睜眼!不許睡過去!」方直慌大了,用手指生生扒開玄墨的眼,無果,頓時方直的心如一團亂麻,三下五除二把玄墨平放到床上,玄墨努力不讓自己叫出聲,屁股疼得根本沾不了床邊,可為了逃命順便懲罰方直,玄墨還是以頑強的毅力強忍住了。

  「快!小舒子,找個大夫來,快去!」方直急哇哇地吼道,「等等,先別聲張!」方直現在只想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就在玄墨實在支撐不住的時候,一個和氣的老者來把了把她的脈。

  「王世伯,我就輕輕打了她兩下,怎會這樣?」方直委屈地告狀。輕輕?玄墨只想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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