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皇后策 | 上頁 下頁 |
二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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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我才發現炎全的褲子濕了。我忙向圓荷使了個眼色,退到幕後。 圓荷拉開小孩的褲子,愕然發現他褲子裡墊有一布片。上面用絲線縫了幾個蠅頭籃子—— 皇后小心內宮。姐弟浪跡天涯,永別。阿若上。 我手一抖,圓荷當即會意,走了出去。阿若自從上次大戰後就和八角隱循起來,難道他們在蕭植死後回到了建康?他們要我小心什麼呢?等我回到座位上許久,圓荷才湊到我的耳邊說:「問了保姆,說……」 出來後,天寰掃了我一眼。我咳嗽了幾聲,把孩子還給了謝如雅,去哦起身,到御座之下對皇帝行禮,對眾人說:「皇上順時應人,統一九州。華戒渾元,功垂千秋,褒我以輔佐之臣,列我於長秋之位,我心底感激。不過我出生于南朝,為炎帝女,這是永遠不變的。有一事,藏在我的心中許久。當年父皇曾賜我詔書,詔我為帝。但叔父以我年幼,代行國事。我後來得知真相,謝氏蕭氏盡皆知曉。我之所以不願公開,是因為叔父與我同一血緣,我不忍天下笑我炎氏自相殘殺,爭奪國器。到了今天,叔父已崩,恩怨一筆勾銷。父親的親筆詔書,此刻請各位過目。正式的傳國玉璽,正在昭陽殿內。叔父親近佞幸,肆意玩樂,以至於陷國語覆亡,也是天命,各位不必悲傷。有了新朝繼往開來,天下大同。戰火平息,骨肉團圓。父皇可以瞑目,南朝可以安息。我雖為皇后,永為南人萬民。如此我願遂,父志伸。」我說到這裡,不禁淚濕衣襟。 本來,這是收買人心的一環,自當按部就班。但人非草木,說到國家興亡,舊日之夢,情感宣洩如如開閘之洪水。南朝人,不是傻子,連我自己都不能感動,何能感動別人? 南朝臣子大部分都聽過說遺詔和真偽國玉璽的傳聞,但如此給他們證實,還是當頭霹靂。父皇恩德,流惠至今,臣子們念念不忘,常常追思。到了今天國家消失,再見先帝遺筆,悲從中來,不由得放聲痛哭。北臣們雖然不至於流淚,大多也感慨萬千。 天寰端坐寶座之上,緩緩地說:「朕既然以皇后為妻,盟誓終生,妻家與朕便是榮辱與共,朕與皇后之子太一,仁孝聰明,即日起封為吳王,遙領江南地區長官舉薦,與原曦朝子弟一視同仁。朕妻之父武獻皇帝,典制同曦朝先帝,專人祭祀,朕妻之母袁氏,追封為元懿皇后,明日起破土,擇日行合葬禮。」 他說完這些,南朝人更為感觸。作為一個妻子,我實在不能再奢求更多。 接下來的酒宴,似乎每個人都平靜了。我立刻從追憶裡清醒過來,翻覆思考到底阿若提醒我小心什麼。現在若大張旗鼓地檢視,會亂認之心,到底怎樣才好? 我湊近天寰,把事情大致地告訴了他。他唇角一動,微笑道:「怕什麼?」 他的聲音十分輕,口中帶著淳厚的酒香。我以為他有些醉了,用杯子擋住唇,說:「不可大意。要不要和君宙、趙顯說……要不要讓來朱和侍從們……」 天寰不動聲色地道:「說什麼?南宮如此之大,翻遍每個角落?日夜不睡,危機就不來?或者你我日落逃出這裡……當然,還用帝后的排場可不行了……我們喬裝一番,讓所有預定在宮內歇息的大臣、皇親都跟著一起灰溜溜地跑?光華,我說了——別怕!」 我飲了一大杯,這次倒是爽快,「好,不怕。」我的囉嗦既然不管用,不如多個心眼兒,多留神。實際上我倒留神了好多年了,在我自己長大的地盤上,我還讓男人小看不成? 素月殿,昭陽殿,飛香殿,三殿相連,被一大片水系圍繞。因為三位親王乃皇帝胞弟,所以六王住左側素月殿,五王阿宙住飛香殿。其他北臣貴戚住在隔岸的嬪妃妝閣。 夕陽西下,清涼殿內大部分人都醉了。對南臣,醉能消愁;對北臣,是說不慣南朝的酒。 退席的人不少,有的大臣需要人攙扶才能走出殿。殿中酒香彌漫,即使不醉如阿宙,也被染紅了顴骨。他不時看看太陽,好像在等待黑夜降臨。 以為俏麗的紅賞姑娘進入殿中,她好像一塊水晶,顧盼神飛。是李苻苓。好多年來,她兄妹常常跟隨阿宙行軍。聽聞她的天性活潑豪爽,在軍中和男人一樣。 她走到阿宙的身邊,奪過酒碗,給自己倒上一碗。 阿宙對她的親昵舉止有些無奈,笑著搖搖頭,有點兒心不在焉。 嘈雜的聲中,只聽李茯苓說:「雲君宙,我來和你告別。我要走了。」 「走了?」不僅阿宙吃驚,我也暗暗注視著他們。 「是啊,我先後回到西北去了。我認識你好多年,你也討厭我、躲著我,到把我當朋友、當妹妹。雖然你不喜歡我,但我還是高興認識你……我如果不跟著你,我一定會每天後悔,每天想著你。現在不一樣了。我回家以後,要大哭一天,然後徹底忘記你,嫁給一個等待我的男人。」她的言語大膽,阿宙附近聽到了人都變了臉色。只有阿宙收回散漫的心思,對她一笑。 他直起身體,捏著姑娘的手,鳳眼挑花,又是一春。 阿宙嚴肅地說:「我也很高興。不過你走了,我也不會忘掉你。我一直會記住你這個中藥妹妹的。想到你,就想到自己年輕的時候,走馬狂歌,日夜進軍,還有紅衣相伴。」他站起來,道「我來彈琵琶,你來起舞吧。彼此送別。」 天寰挺身離開了座位。我跟著起來。 李茯苓的紅衣旋轉起來。她身上的環佩聲,阿宙手下的琵琶樂,就像八十七神仙急流向東。看著這樣的青年男女,誰不願意永在青春時光呢?可惜……皇帝要退場了。 我想說說李茯苓的事情,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天寰對那個場面並不感到興味。 天寰個我到昭陽殿時,正是黃昏,昭陽殿和記憶裡一樣,紅漆欄杆曲折,琉璃簷牙飛翹。在昭陽殿裡,滋味難以描述。百年入內聲稟告。天寰細細回答。我全沒有聽清。 百年臨走的時候,天寰所問的話,我倒是聽到了。他問:「五弟已經走了嗎?」 「是,殿下輕騎出宮,向城西而去。萬歲早晨令他今夜去軍營辦事,但他去城西…… 城西……我玩味著,城西……阿宙居然為了那幾句話,跑趟城西。 我望向那天下最著名的荷塘。千瓣紅蓮在金色的陽光裡亭亭玉立,超塵忘俗。 輕風吹來,淩亂仙子在翠色華蓋裡暗香笑語,芙蓉圃中露珠灑落,光影徘徊。 天寰拉著我的手,他仿佛默然於是非黑白,忘怯刀光劍影,融會在荷塘的清光裡。 我叫他:「天寰。」他轉過臉正對著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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