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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七


  阿宙瞪了我一會兒,搬過一個枕頭來,兀自躺下:「小蝦,我不是那麼容易為人左右的。我有我的堅持。若對我有所不滿,請不要推到沈謐的身上。我自然是不會記恨你的。山東我本人就不樂意去。我的軍隊才剛成雛形,本不該賠在北方的土地上。至於沈先生的信,他只是說他故意顯示弱勢,讓南帝他們通過,是為了配合皇上的意思,讓南方的都城完全空虛。而他預計,這次皇帝讓我們死守洛陽,就是為了牽制大軍的注意力,因為四川薛將軍和湘州王韶已經從水路出發,直攻南都建康了。明白了嗎?」

  「啊?」我一愣。雖然此分析是出自沈謐之口,但此時此刻,這個計劃極其合理。引兵深入,分散敵軍,而自家暗渡長江,背後夾擊……我倒是沒有想到天寰的計劃如此周密。我搓了搓手,又覺得一陣熱氣,就盤腿在涼席上坐下。

  阿宙翻了一個身,道:「我說對了吧。皇上雖然寵愛你我,但我們是不可能知道他所有心思的。沈謐敢於對我袒露他的猜測,說明他是我真正的參軍。我們知道了皇上的計劃,再努力配合,不比蒙在鼓裡當熊瞎子強?」

  我自言自語:「果然是雞肋。」

  阿宙哈哈大笑了數聲,似乎牽到傷處,他動了動腿:「什麼叫雞肋?別跟我文諏諏說典故,我聽不懂。」

  「你自己去翻三國志吧。」我聽到外間有腳步,連忙整衣站起來。

  「三國志?我只讀到史記啊。要打仗,沒空學書。」阿宙坐了起來,望著我微笑。

  我還要說話,他點了點頭,鄭重說:「知道了,我今後會留心沈謐。我是王,參軍為我所用,他絕不能反客為主。啊,小七回來了……」

  來者正是元旭宗,他臉上所抹的黑油尚未擦淨,稚氣的五官還是存有一股孩子氣。他見我和阿宙都在,腳步頓了頓,趕忙向我躬身,一回頭,拍了一下阿宙向他攤開的手掌。

  我將茶水端給七王,他說話比素日快了不少:「嫂嫂,五哥,這一場去南營,可是大出了一口悶氣。五哥,你的人讓我使,還是管用的很。我按五哥吩咐,散成七個分隊,縱橫于營中,又放火燒了囤積的糧草。好在河南是我們的地盤,我們在山路上,恰好與蕭植回援的大軍錯開。這一仗……呵,讓六哥聽了,哪裡敢信?他一定眼紅我們。我才到洛陽,就聽說趙顯擋住了一天,嫂嫂和五哥又唱了好一齣戲,可惜我分身乏術,不得親眼所見……」

  阿宙用袖子沾了冰水,幫弟弟擦額頭,神采奕奕,頗為興奮。聽到此處,才問:「你這次去,可否見到了南帝?」

  元旭宗遲疑片刻,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南帝並不在其禦帳中。按照五哥的吩咐,南朝的留守大臣,我一個未傷未抓。倒是雲夫人忽然死了,都說她被北軍所殺。可是……她要是好好留在南帝的身邊,怎麼會被我軍所害?」

  阿宙嘴一丿,冷笑:「這老女死了倒清靜。要不是她翻江倒海,我兄弟過幾年取江南,可是穩操勝券。不過,她有意無意之中,還是幫了些忙……」

  元旭宗似乎不明所以,只好訕訕笑。我故意打斷了他們:「五弟你上了藥,還是早些安歇吧。蕭植軍去了,還會來。空城計不能重演,後面刀鋒對劍刃,可不好打。」

  阿宙合起衣服,低頭並不看我:「皇后所言極是,七弟你送皇后回去。」

  元旭宗點頭,提起一盞燈,跟著我走出西堂,卻見堂下人影一閃,元旭宗瞅了眼,並未止步。

  我手腕一動,覺得那人有點眼熟,一時又想不起來。只悠悠告訴元旭宗說:「七弟你這次去南營,雖然得手。但蕭植性格,此番算是被我們徹底的激怒了。後面二十九日,趙顯獨木難支,你五哥傷勢,至少也要數日後,才可以出陣指揮。這次洛陽,不賴七弟的力氣,絕難保全。」

  元旭宗謙遜默然。我示意他跟我進屋,打開金匣,裡面有封書信扣著一朵蘭花。我對元旭宗道:「七弟的王妃與我同自江南來。戰事激烈,七弟與妃離別缺少一語。因此我離開洛陽時,就令人專程去七王妃那裡取家信,可巧今天晌午送到了。天可憐見,蘭花未枯。」

  元旭宗眼中淚光一閃,他握信撫摸,並不拆開:「多謝嫂嫂費心。」

  「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禮。不過……」我轉眸:「你這次去,既然縱橫于南營,又怎麼會沒有遇到南帝呢?難道他已經離開了?」

  「不,沒有。」元旭宗的臉頰微紅:「其實,我見到了南帝。但是……」他搖頭:「我只能這樣對五哥說。我總覺得:南帝不宜死於我軍之手。所以我故意放了他。」

  我心中暗歎:想起當年柔然進犯,元旭宗說過:「皇上在,我聽皇上的,皇上不在,我聽五哥的。」掉他到洛陽,天寰是別有心思。

  我低頭,那朵蘭花,已被別到了元旭宗的腰扣之間。我冷不防問他:「方才堂下是何人?」

  元旭宗鼻尖出汗,想了想,回答說:「那是跟隨母親楊夫人的宦官,從庸州到此來的。」

  果然是見過。我一笑,淡淡一個呵欠,以指尖擋住嘴:「兒行千里母擔憂,我知道夫人的心意。」我說話間,也摻雜了濃濃的困意:「七弟去睡個囫圇覺吧,醒來記得給王妃寫一封回信。」

  等他退出,圓荷來扶我休息,我推開她,她詫異說:「皇后您是鐵打的?」

  我連著幾個呵欠:「想必皇后是金子打的,所以才叫金枝玉葉。但要是關鍵時候挺不住,連朵紙花都不如,去找老朱……告訴他……」我細細說了一遍,圓荷的眼珠瞪圓了。

  三更才過,我閉目養神,手裡攥了幾片黃連,咀嚼品位,那苦澀,才沒有把我拉入夢鄉。

  南帝沒有死,蕭植不需要此時對皇位抉擇。七弟的行為,從好的方面,是動搖南軍軍心,但從壞的方面,可能警示了蕭植北軍的部分意圖……雀鳴數聲,老朱領著那宦官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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