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皇后策 | 上頁 下頁
一八六


  那日直到傍晚,趙顯才回到城內,他滿身是血,卻興高采烈。原來激戰數番,因北軍更熟悉地形,且佈陣精細。蕭植雖然厲害,並沒有占到大便宜。

  我自將溫酒遞給他,阿宙靠在一旁靜聽。

  「蕭植正跟我打得難解難分,卻突然偃旗息鼓。恐怕是夜色深了,老傢伙怕不好打。但我今夜不睡,要防備他們夜襲。」

  阿宙的眉間,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喜色。

  我早就為趙顯的人馬準備好了休整的物事,推他道:「讓人替你守著吧,用不著整夜張眼,你的眼睛雖然藍,卻不是只貓頭鷹。」

  趙顯咧嘴:「皇后辛苦,皇后回來就好了。我前幾日做夢都夢見萬歲要斬了我,因為我聽了皇后的讓皇后走。」

  阿宙搶白:「猴子不是最不怕死嗎?」

  趙顯嘿嘿抱肩:「是不怕。就怕人家一刀沒有砍准,弄得我半死不活的,只能抱著床。」

  我益發推他出去,阿宙拖著聲音哈哈了幾聲,鳳眼裡光芒閃爍,好像吃了幾支野山參。

  我停了一會兒,問:「七弟在哪裡?」

  「七弟此刻也該領著那兩萬人回來了,兩萬,多是我的少年軍人,行軍迅速,出乎想像。」阿宙閉眼得意道。

  「……」我尋思一會兒:「啊,原來你讓七弟急行軍繞道去襲擊了南軍的大本營。怪不得蕭植要撤。你……你讓七弟火攻嗎?那要是抓了南帝,可怎麼辦呢?」

  這時於妖嬈的燈下,他睫毛抖動,本來就細長的鳳眼,因為他偷看著我,就像一條細線。

  「我的少年軍人高手如雲,萬一抓了他,當然是……」阿宙用手指在自己的脖子裡一劃,動作利落優美:「難不成你還憐惜他?」

  「這樣大的事……」我茫然,繼而道:「他現在死並不是時候。」

  「反正大哥要滅南朝,還管什麼時候?阿雲和她那個小東西,當然也該死啦。況且現在洛陽是我做主。趙顯是我武將,你呢,可以幫我定人心,兼出謀劃策。」阿宙說。

  「我是皇后,不是你的人。洛陽城,就該我說了算。」我忍不住答。

  阿宙噗哧一笑:「皇后架子都抬出來了?那我是皇子加皇弟,皇后還管我啊?」

  我有幾分惱,愣了片刻,嚴肅說:「皇后不止在皇帝之後。帝之前後左右第一人,都該屬皇后。在洛陽城裡,你可儘量的管,但關鍵事,都要我做主,你才可放手做。蕭植老奸巨滑,你不聽我的,怕又吃虧。而趙顯不是特別服你,我怕關鍵時刻你兩配合不到一起。」

  阿宙認真的聽我說,面色漸漸變白。他沒有不悅,只是笑容隱沒,眉宇間有一絲憂愁。他忽然抓住我的手,緊緊握起來。過了許久,他對我說:「既然小蝦你那麼願意做第一人,那我當第二人也沒有關係。我還能和你爭?但我有所讓步,就有不讓步的。攬星劍繼續放在你那裡吧,假如你想提醒我兌現諾言的話。我是不會把敦煌星圖給你的,你說用劍換,我就沒有答應過。而現在你用劍換,我寧願不要劍。你看著辦好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努力抽開手。洛陽城內除了更聲,出奇寂靜。我壓下情緒,俯身笑道:「你不給便不給吧。我要的不該是那張圖,而是你的謀士。即使你給了我星圖,沈謐那才子已不知道抄了幾份,默寫了幾遍……」

  大約我的笑容有幾分詭異,阿宙好奇的望著我,忽然忍痛猛抬起身來:「你要對他如何?」

  我只是笑,掏出絲絹,浸透了趙顯喝剩下的冷酒擦阿宙的額頭:「那要看你對他如何……」

  阿宙溫柔如醉,在酒味裡注視我,道:「我自然是用他幫我。皇后,還是該稱小蝦你皇左皇右皇前?不瞞你說,我當時受傷,雖然不敢返回山東城內,但早就通知了沈先生說我要去洛陽,眼看著這幾天沈先生按兵不動,但不日就有一鳴驚人。」

  話音剛落,惠童出現了,手裡拿著半筒竹竿,他見我在側,看了一眼阿宙,阿宙點頭。惠童道:「山東來了密信。」

  阿宙從竹竿裡取出一張絲帛,當面打開。那似乎像是一封瑣碎的家信。

  阿宙看了好一會兒,突然笑出聲來,他自言自語:「原來大哥是這個算盤……」

  山東的沈謐不是圍城中鳥,處境困難?居然還能猜到鄴城的皇帝所思,我低下眉。那黃金龍鳳咯著我的胸口。

  阿宙對我道:「這個要按照七星連縱格念的。沈謐說,他不日將全殲山東之南軍,分兵北上增援,而大哥他……」

  他頓了頓,柔聲笑道:「所以說小蝦別犯傻,把你五哥這個後援斷了。不錯,大哥心裡有你,你也有他。可世事萬變,宮中總是風雲迭起。光是你和我,怎能猜透大哥的心思?」

  第二十一章 聖意

  風灌入堂中,阿宙半敞開的衣襟裡,散出一股若即若離的藥香。那永遠隱藏在他鳳目裡的花朵,在燈火裡顫巍巍的。我屏息片刻,盯著他輕聲道:「你能為我造反?」

  阿宙肩膀一晃,他完全張開了眼睛:「小蝦,你說什麼?」

  我笑了笑,依舊執拗的注視他:「你能為了我造反嗎?」我站起來,收斂笑容:「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準。但真有一天我無法存于宮中,讓你當我的後路,豈不是跟讓你造反一樣?即使你篡位,到底這天下是誰家的?你能擁戴我當女皇嗎?」

  阿宙的唇動了動。他搖了搖頭,不知道是否定還是困惑。

  我給他斟了一杯茶:「阿宙你不能當我的後路,同樣我也不能當你的後路。」

  阿宙長眉一挑:「當你的後路和造反是兩回事。我從未想過造反。雖然我喜歡你,但我是元家人。天下只能是元家的。」

  我咳嗽了幾聲:「當然是元家的,我可從未想過要爭啊。何況我兒子也是元家人。元家只屬於元姓的人。任何外人,包括我,都不能對這家的事情指手畫腳。你有了星圖,首先是要為你元家天下做些事情。若用天下的瑰寶來拯救我,那未免成為青史上的笑話。」我蹲身,靠近沉思著的阿宙,懇切地說:「阿宙,我不會讓你當笑話。你的大哥寧願你死,也不會讓你成為元家的反叛。」

  阿宙凝視著我,從床邊撿起擱在地上的攬星劍,他的臉色變紅了。

  我走到幕前擊掌,圓荷捧著劍鞘走來。我拿了劍鞘給阿宙遞過去:「星圖的事情我不提了,該怎麼辦,你該有數。但沈謐此人,倒讓我想起『雞肋』的典故來。閉塞書生,枉自孤傲,未有一功,竟敢在親王面前揣摩聖意?你還是拿著你的劍吧,別想把這厚包袱丟給我。」

  阿宙將劍鞘與劍合二為一:「你如此說我的謀士,忒不留情面。別忘了,當初你也是心心念念要把他攬入你的修文殿的。」

  「此一時,彼一時。」我不禁說:「他志向遠大,怎麼肯去修文殿編書?那裡沒有實權。而當你的謀士,就等於掌握了一部分的軍隊。你實話說:是誰讓你不要去山東?現在他的信裡,說了皇帝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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