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皇后策 | 上頁 下頁 |
一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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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驚:「如何可能?比以前還多了,這幾年做善事安撫人,我的用度不少。」 如雅接了圓荷送上的茶,笑得燦爛:「姐姐,錢要花,也要賺。自然有你替你跑腿的人,想了些辦法,慢慢的添加這筆財富了。皇上令我在戶部學習,我也學了些竅門。假如以後國家讓我來理財,我保管會有盈餘。十二個字:量入而出,以有當無,以裕當瘠。國家富裕時,我只當窮日子過,久而久之,大家都習慣了。等到國家遇到饑荒災害,我便當成普通的日子過,那樣百姓們反而覺得驚喜。」 「術業有專攻,皇上早有意讓你理財。不過要是天下統一,家太大,不好管。」 如雅將唇上的茶葉抹掉,笑靨如同秋竹般清爽。他好像覺得沒必要再說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才對圓荷說:「圓妹妹,家母大約在禦膳房,煩勞你請她來。」 圓荷一走,如雅就站到我背後,推著木搖椅裡的太一:「姐姐,你方才問話,可是要使錢?」 我點點頭:「我有一個想法,多虧了上官的書才想到的。辦成了,是功德一樁。」 如雅似乎沒有聽到,他俯視太一:「皇子是美麗絕倫的嬰孩。只有我南朝之人,才會生出這般不帶戾氣的孩子來吧。將來他禦宇四海,也是末日南朝的餘澤。」 「皇嗣的事,尚未有定論。只好你我說說而已。」我輕聲道。 如雅回頭,堅決說:「皇上若只有一子,太一當然是皇太子。」 我張了張嘴,秋竹聲似乎隨風而歌故鄉之詩:「欲求棗下吹,別有江南枝,但能淩白雪,貞心陰曲池。」 如雅歎息道:「哎,我等捨不得江南,亦是長日將近。我方才得到一個消息:原來南朝雲夫人懷孕已經大半年了。不知道生男生女,若是男兒,我擔心東宮有危險。」 雲夫人懷孕?我叔父除卻太子琮和吳郡公主,多少年再無子嗣。這雲夫人竟然能夠結下珠胎,乃咄咄怪事。我啊了一聲,惠童帶著一人入殿:「皇后,崔姑娘到了。」 如雅一甩手,臉上笑容勉強,瞧了我一眼。謝如雅夏天婉拒崔家提親,滿城皆知。我要召見崔惜寧,本也有安撫她的意思。 我無奈說:「我怎知道你今天來?我倒是早就要召見她的。萬歲倚仗元勳,她又是萬歲和趙王義妹……」 如雅咳嗽幾聲,站直了。崔惜寧比數年之前,更加秀麗。她步態嫋嫋婷婷,春雲般髮髻之上,只佩朵蘭蕙。其神若水,可以照影。她給我行禮,又主動對謝如雅招呼道:「謝侍中。」 謝如雅恭敬回禮:「崔姑娘。」 寒暄數句,謝如雅眼睛望著窗外,好像窗外凋謝的海棠,照舊漂亮,讓他脖子都捨不得挪。 崔惜寧落落大方,我倒是覺得熱辣辣。想不到北方的天氣,可當「秋老虎」三字。我感覺如雅正騎在老虎背上,而且還是我將他趕上去的。我道:「謝侍中,你母親怎麼還沒有來?圓荷不牢靠,不如你親自去接她吧。」 如雅忙答應,疾步要出殿。崔惜寧忽婉聲一笑:「謝侍中留步。我能否問你一句話。」 如雅看我,我看崔惜寧。崔惜寧站起來對我躬身:「小女失禮,讓皇后笑話了。謝侍中詩才清發,理應豁達。但何以見到小女,就這樣慌張?謝大人,只請問你:你對做媒的說現在不能考慮婚姻大事,因為時候未到。謝侍中口中的『時候』,是與『天地合,日月同出』一般的遙遙無期,還是另有韜略?」 這崔惜甯……貌似文靜,鋒芒倒不鈍。如雅臉色蒼白,眉間的不自在消失了。他好像在思索一首山水詩般安穩:「崔姑娘,有人成婚,是因為愛戀。有人娶妻,是因為應該。在下認為,這不過是水到渠成的事。如今南北分裂,國家待興,水不到,兒女情長這道渠也不好修。在下倒沒什麼,崔姑娘正當芳齡,莫為媒妁之言誤了年華。也莫跟旁人一樣。相信詩如其人的鬼話。」 崔惜寧注視他:「受教。謝侍中所言,原是這個。男兒,自有男兒抉擇。小女,也有小女的主見。」她溫柔的坐下,低頭品茶。謝如雅瞅了她幾眼,才低頭離開。 我暗自好笑。怪不得崔惜甯有美名。 我全當方才的事情沒有發生,儘量和藹自然的問她:「我聽說汝父藏書萬卷,可見過這本嗎?」 崔惜寧看一眼,搖頭說:「這本書只聽過傳聞。小女無緣一見。家父忙於公務,對於收藏書卷,也懈怠了。當今北朝有數位藏書家,且都是青年人。河南沈謐,遇天下書,逢即寫錄,汗牛充棟,有數萬冊之多。他唯以琴書為業,有絕世之心。河東司徒邵,雖然出身商家,但自幼好學不倦。不營產業,唯精通明經,數年之內,不惜代價,藏書過於朝廷公卿……」 「原來如此……」我親自給她斟了一杯桂花蜜,她站起來垂手說:「不敢。」 我笑道:「喝杯茶,有甚麼好推辭的?你說得口幹,吃杯甜水潤潤嗓子。自從魏王盧妃去世,我就沒有同年的女伴。皇上呢,每日上朝議事,又常外出視察。若你不嫌宮內悶氣,每逢這樣的時候,來陪我坐坐。好不好?」 崔惜寧目光流轉,臉上微紅道:「錯蒙皇后親睞,小女感激。」 雖我挽留,但崔惜寧告辭甚早。謝夫人回到我身邊,目送她遠去,嘖了一聲:「好姑娘。可惜我家如雅滿腦子江南江南,好像除了江南別處就不開花似的。」 我吃著人參雲耳羹,想起如雅和崔惜寧對話,一笑。 羅夫人將迦葉抱來,我輕輕拍他,迦葉一歲多了,含混發些音節,老叫我「皇皇」,叫天寰「萬歲」。想必是乳母們教會的。他和太一年歲相近,將來也能輔助太一。 我常有意讓他和太一放在一起。太一絕少哭,見了迦葉,常常笑。 我輕拍迦葉:「看,太一見了你又笑了。」迦葉也笑。 我斜靠搖籃,輕輕哼唱樂府: 「骨肉緣枝葉,結交亦相因。 四海皆兄弟,誰為行路人? 況我連枝樹,與子同一身? 昔為鴛與鴦,今為參與商……」 奇怪的是,太一雖然初生,眼睛卻有神,好像正在傾聽我。 我還沒有念完,阿宙的清亮嗓音在外殿大聲響起:「總說防患未然,可守山東邊境的那個裴刺史,明明是紙上談兵的典型。如今他貪污事發,大哥為何不革職查問?對,小節不如大節。大哥自有安排。但對南朝,何必誘敵深入?寸土都不可失。那個高句麗女人,居然跳到昭陽殿去了。南朝後宮興風作浪,說不定殃及我朝。大哥當初就看穿她,為何不殺了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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