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皇后策 | 上頁 下頁 |
一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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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阿宙清清楚楚,堂堂正正的說:「皇后有何必要回避?」 天寰一彈指,也發笑:「好,好……好。既然如此,皇后就留下聽聽。」 我果斷的抓起披風,淡淡道:「皇上容我告退。你們自家兄弟,我在與不在,也沒干係。」 我又掃了一眼阿宙。天寰的手卻按住我的肩頭讓我坐下。他沉吟片刻,對阿宙說:「五弟,皇后是沒必要回避,朕要說的話,也沒有甚麼機密可言。你急,因為你在西北拉起來一支軍威赫赫的少年軍隊。但朕要你交割軍務回京,你就以為朕必然削弱你的力量。元廷宇死後,皇族人人都懸著心,生怕步他後塵。你原來算是元家最篤定的一個王弟,可是朕放走你那麼長時間,好像對你不聞不問,對於西北的戰事,又好像是放任自流,你就覺得朕對你還有隔閡。是不是?」他悠悠的起身,從薰籠裡取出兩隻銀壺來,分別倒入兩個琉璃小杯。把橘黃色的遞給我,將碧瑩瑩的放到阿宙的手裡:「皇后喝蜜橘茶,給你準備的是菊花茶,你不是急嘛?去去火。」 天寰體質偏寒,從不喝菊花茶。那麼說他料到阿宙要來,我品了一口熱茶,半轉身,看著牆壁上阿宙和天寰的影子。他們的身影,真是越來越像,難怪我上次弄錯。 阿宙低頭默然,只聽琉璃放在案上清脆的一響,阿宙才坦誠的說:「臣弟不敢。臣弟在西北,是有數萬的人馬,他們士氣振作,對於新的戰爭躍躍欲試。但臣弟夜讀書籍,亦新懂得一些道理。雖然有強大的軍隊,所急卻不應在此時。策云:本末更盛,虛實有時。朝廷此時,還未到一舉攻破南朝的時機。朝廷內政未有大定,西北,西南用兵才息,琅玡王韶,雖投誠於我朝,但其人狡黠,萬一我朝顯露大勢頹,這老狐狸也會改變風向,又是大患。所以,皇上要等,臣弟也樂意跟從皇上。智不輕怨,臣弟不敏,但也不會有任何怨望。臣弟所急,還是為了楊夫人和弟弟們……夫人所錯不少,近來又有症候,臣弟無法探望楊夫人的心疾,但血肉相連,就是為了『孝』字,也不得不有所擔憂。臣弟若不孝,也不能說忠。臣弟不孝,又怎能帶兵服眾?」 我捂住嘴,輕輕咳嗽了一聲,這皇帝調製的蜜橘茶,果然提神。 天寰歎了一口氣:「五弟,有句話:忠孝不能兩全。生你者與你血肉相連,養你者又怎麼辦呢?朕對你在西北的戰事,並非漠然……看來,那套戰國策你好好讀了,朕深感欣慰……」 「戰國策是皇上給的……?」阿宙的影子挪了挪。 天寰不置可否:「朕以前寵你,但寵這個字,是如何寫呢?離開了家,離開了宮,雲遊在戈壁沙漠,你這條小龍就不能再被朕『寵』了。朕沒有懷疑你。你的母親心病重,但朕不會讓這病在五弟不在時發作。而且她的病,與千里之外的你,有何聯繫?朕請神醫子翼先生給她診脈,她推辭了,朕也絕不勉強。正好六弟來京城探病,朕為她著想,就讓她出宮,暫居魏王府。她心病,莫非是在腋庭那種憋悶地方處久了?五弟你還年少,後宮裡女人得心疾,也是常病。朕相信,不久她就會好起來。等你回京,自己也可以去瞧瞧。」 我悄悄側身,誰知天寰也正若有所思的望著我。我用手捂著溫熱的杯子,叫他:「天……皇上……皇上……?」 「講。」天寰在我對面坐下,阿宙眸子微微轉動,像是司南盤上的磁石。 「皇上,我……我有個請求。」我用敬重而委婉的口氣說:「腋庭充斥先代嬪禦,所費奢靡。侍者缺乏,醫者不備。昔日幾度有大量女子出家,但還剩餘一些有紅塵之心的。先帝們相繼辭世,昔日最富青春的宮人們也都步入中老之年。還要隔絕她們與家人骨肉,將她們關在後宮樊籠之內,與心何忍?這也不是仁和之道。朝廷對此雖有制度,但皇上您有意革除陋習,也就不必墨守成規。古代典籍,有聖君遺詔,對後宮妃嬪厚加賞賜,將她們遣返給家人贍養的。更有以各位母妃跟著所生的諸侯王就國,稱為國太妃。我雖有羅夫人協理,但對於後庭各位,常常照顧不周,總有愧疚。且我如今……」我瞅了一眼天寰,他似在微笑:「我更無暇,也無心力。不如皇上改變舊規,索性讓楊夫人等出宮頤養天年,以全女子們天倫之樂,也是功德。皇上可准我的奏請?」 天寰尚未開口,阿宙就要說話,我連忙又大聲說:「皇上要楊夫人出宮,也是有此考慮嗎? 五王雖然是楊夫人三子中最年長的,但五王自幼為皇帝撫養,文烈母后又親自教導過,就不是合適的人選。六王與楊夫人感情最深,楊夫人的故土平城又離六王刺史府不遠。而且六王妃過世,府中內務和王世子撫育,難道要交給他的男寵們來做?皇上……你說呢?「 天寰只顧凝視著象牙撥子。我每次都以冷峻的眼光,截住阿宙的話頭。最後阿宙也跟著我一起望著天寰,天寰笑渦一浮:「五弟,你同意皇后的主義嗎?」 阿宙喝了菊花茶,桃花眼裡也是一團秋氣,他下定決心說:「皇后所言有理,望皇上成全。」 「那麼就按照你們的意思辦吧。」天寰黑眸炯炯:「五弟,你放心了?凡事不用急,等著對方先失誤,好像也是上策。你小時候朕說過多次……對了,你來這裡,給你瞧瞧我找到的東西。」 他從袖子裡緩緩取出一卷軸展開,我一愣,正是他繪製研究多日的星圖。 阿宙和我目光碰觸,我一口氣喝蜜橘茶,他帶著一分猶疑之色:「皇上,這是星圖?」 天寰淺笑了笑:「你也知道?」我閉了閉眼睛,腦海裡只有雪山石洞裡阿宙黑暗裡的眸光。 阿宙挺起胸膛,直接說:「臣弟聽人私下提起,出於好奇,是親自看過的。但臣弟看得不透。前日臣弟派兩個可靠的下人去雪山石洞鑿下此刻石浮雕。等他們回來,臣弟就獻給皇上。」 天寰的身體一動,他張了嘴。我「啊」的輕歎一聲。 天寰對我笑了笑:「這不能怪五弟。五弟,那山洞構造奇特,星圖所繪也並非在平面,而是球面。一旦你讓人鑿敲石壁,兩邊的大石必定會悉數落下,將星圖和洞口一起淹沒。星圖從今後,再也不存完整。你我所有的,只有我記憶裡的樣本。這是天意,你不必自責。我們元家征服天下,不是非要這星圖不可。」 阿宙鼻尖都發白了,他搓搓手,什麼都說不出,半天才對著星圖直勾勾的看。 天寰拍拍他:「算啦,算啦。這份圖有你的名字,你拿去收好吧,能解釋的,我都用標注清楚了。」 「臣弟……」阿宙不安的接過圖,好像一隻鬥敗的長勝蟋蟀,彎腰望著哥哥的臉。 天寰冷道:「你一定要覺得虧欠帝國。那麼就少急些,少怕些,統帥你的軍隊,將來用自己的能力補出完整的星圖來吧。」 「我……」我脫口而出,天寰和阿宙一齊面向我,我鼓足勇氣說:「我也想看到五王的作為,不久的未來,請你讓我和皇帝看到。」 阿宙嘴角微揚,一絲哀傷,好像從筆尖化到清水裡的墨汁,逐漸無形。他好像要說什麼,但終究什麼也不願說。 阿宙一走,我抱住琵琶,老實對天寰坦白說:「星圖那件事,不能怪君宙。我在山洞裡看見他,一時間只想到幫助他遮掩……他當然就不好出來了。沒想到你都不存心隱瞞……是我愚昧。」 天寰美秀的頭顱一搖,毫無感情的說:「……嗯?那天他就在山洞裡?」 「……?」我慌張的鬆開琵琶,手指被弦刮痛了:「你沒有發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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