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皇后策 | 上頁 下頁 |
一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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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州城內,雖然仿佛因地動經過浩劫,但百姓依然全都跪地迎接。 我下車步行,觀看房屋倒塌的情況,還與一些百姓對話慰勉。城內倒了數千的房舍,死了幾百人,大家還有些恐慌。但涼州人篤信佛教,上官與觀音寺的主持交好,住持在災難發生後,與涼州官員一起,將災民收容到寺廟官舍裡,還敲響佛鐘,讓眾人等待趙王回城。趙王大捷,皇后巡幸,自然給百姓們吃了定心丸。 行至一間倒塌的房舍前,有個拙朴的老人,顫顫巍巍的磕頭,但他的背後,卻有個小女孩被草席卷著,腳丫露出來。禁軍怒喝道:「大膽,屍身暴露在外,穢氣衝撞皇后,大不敬罪。」 那老兒哭哭啼啼的:「皇后繞了小人……小人的三個兒子都從軍死了,只有一個孫女,昨夜來不及救出來,她才六歲……房子倒了,沒有錢買棺材,小人不知皇后親自……該死該死。」 「百無禁忌,你家兒子都因軍犧牲,本就是忠義之家。讓我看看孩子,行麼?」 左右同聲阻攔:「皇后……」我擺擺手。 老兒不敢拒絕,將草席展開,我俯身,孩子的樣子……唉。我歎了口氣,連年興兵,百姓的生活也苦,小女孩身上是破衣,我一陣心酸,眼睛都濕了。自己入城之前,因為濕衣狼藉,才找了一件今年元旦時天寰所送的折枝牡丹罩衣套上。我默默的將牡丹罩衣覆蓋在女孩的身上,對老頭婉言說:「她的棺材錢,由官費出。你的養老,也由官費出。皇上用你子,亦會愛惜你。」 老頭兒也不知是感動,還是怎麼好,反正一愣一愣的,禁軍低聲提醒他:「還不快謝恩?」 他還是癡呆一般,大約是沒有見過如此場面。西北,天高皇帝遠,怪不得天寰要戰後來看看。 到了涼州刺史府,建築也有裂縫,庭院裡一地的石竹花瓣。因為地動威脅還在,阿宙暫時把我安排在刺史府東南角的夫人台的草堂內,說是那裡最為安全。 兩人相處,我對阿宙說:「涼州的錢夠用麼?災民都該發錢撫恤,房屋由官府出資營造,棺材由官府按照家庭的情況給補貼,你說對麼?我……」我輕聲道:「我帶來不少我自己的錢,有這個數……」我做了一個手勢:「要是涼州暫時缺現錢,你拿去用吧。」 阿宙笑了兩聲:「普天之錢,莫非王錢,你不要用大哥給的錢送作人情,我打勝了仗,自然收斂了一些錢財。夠用了。你離開長安時……楊夫人還好麼?」 我低下頭:「好的。就是心疼病發,我去看了,又讓醫者精心調護,你不必有後顧之憂。」 阿宙沉默半晌:「她以前是沒有心疼病的……我在外頭打仗顧不到,托你照看下夫人。你雖然不喜歡她……但她也挺可憐的。」 你不用說,我也會照看的,我心想,但看到阿宙鳳眼裡的表情,我又覺得他的託付太重了。 布穀鳥聲刺耳,阿宙又問:「有件事,皇上為何收養六弟之子?你怎麼想。」 我許久沒有答話,那濕了又幹的衣服,在身上皺巴巴的,我擰了衣角:「他想要,我也沒什麼不樂意。盧妃驟死,臨終還將孩子託付給我。」 阿宙的鳳眼射出一道光:「女人最苦的就是為他人做嫁衣裳。你自己不能生一個?皇帝有親生子,對我等三個弟弟也是好事情。老六的孩子入宮,難道將來殺了老六?皇上不能再殺兄弟了,不然就太傷盛名,成孤家寡人了。我們在西北,要勸降真是太難,人人都說皇帝是暴君,殘忍狡詐嗜殺,要是投降了就跟柔然一個下場。我跟上官心裡難過,但一個是親弟弟,一個是親信,如何為他辯解?此事我放在心裡好幾個月了。只跟你才說。」 我把頭低的更低:「別怪天寰,他……阿宙」我直面他:「我小時候中毒過……」 阿宙瞠目半天,忽然拍了一下案,那案上旋即出現了裂縫。他仰頭望著天空,好像在罵什麼,然後才說:「算我沒問過,你不要多想。大哥當年聽了那女騙子的話,什麼宜男,宜男。大哥多年無子,也不能怪你嘛。你可千萬不能讓他恢復後宮制度,……啊,收養了那孩子,對你還是好的……是我沒有想明白。」阿宙俯身到床後,拖出兩本書來:「前幾天熱,這草堂我也來安歇過幾日,你來了,我把這個帶走。」 我看他想藏起來,就踮腳說:「我看看……啊,原來是戰國策。我還以為你一輩子就看一本春秋足夠了。」 阿宙臉上暈紅:「我跟了上官一起,冒點酸氣,不行啊?」看百年捧茶入內,他連忙閃身出去。百年道:「皇后您一夜未眠,還是休息休息吧。」 我問:「你怎麼去了那麼久?」 「遇到了惠童……他想來看望皇后,我擋了。」 「嗯,明天讓他來和我一起用膳吧。」我慢慢的喝茶:「我不休息,去寺廟看望災民吧。」 四日之後,西北其他各郡消息傳來,肅州果然被毀嚴重,民房數萬損毀,連隴西李氏府都無法住人。李茯苓跟著其兄李醇前來報信,這丫頭出落得水靈靈的,說起來也怪,雖然她和我一樣年齡,但我總覺得她像個小孩子。 第二天,我在觀音寺與災民一起吃了麵條,又抱著一個失去父母的小孩子給他講故事。我這人小時候滿肚子的故事,可惜只有母親聽。有時候她喝悶酒,我就只好對著草木講。有了用武之地,我極高興。雖然阿宙不要錢,但我還是發了如雅在我出發之前給我準備好的「人心錢」給百姓。 確實,這些錢不能彌補災民的損失,但漢人多少會用錢衡量恩情,即使是天子也不能免俗。 月上樹梢,我才回到刺史府,在院內溜達了一會兒,就見李茯苓跑了進來,她瘦了一圈,顯得眼睛更大。因為我待她親熱,她也就沒有規矩:「皇后,五殿下在這裡嗎?」 「不在。」我說:「你今天不是跟著你哥哥去涼州府點檢送給肅州的錢糧瓜果了?」 「我找五殿下呢,我又話要說,哥哥不讓我回肅州,要我住在涼州。可五殿下要去肅州了,我也要去,不要在這裡。」她說話瞳仁烏亮,嬌縱又可愛。我想,要是我父皇不早逝,我也會這樣……也許還是跟現在一樣……現在要和南朝開戰,對我是喜是憂? 一抬頭,李茯苓一陣風似的沒有影子了。我咳嗽一聲:「阿宙,你出來。」 阿宙從夫人台後繞出來。我笑了笑:「一個王還躲女人,躲不了明天,有話挑明好。」 阿宙說:「我直說了幾次了。我對女人全靠第一眼。她這女孩子不壞,但我可不想給她希望。我要去肅州了,來跟你道別。」 「你現在走?肅州情況不明,死傷眾多,你去了那個戰場有什麼用?城內萬一流行瘟疫,怎麼辦?」 阿宙按著劍柄:「我非要去。還記得柔然那時候我在城內和五千青年軍一起滴血飲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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