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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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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勢由強變弱,天色略明。因為曠野,雜亂的交戰聲引起的迴響能傳出好遠。 夾著沙礫的西北土地,被血水雨水不斷的沖刷,那些白鹿的屍身被火燒成焦黑,慘不忍睹。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此起彼伏,白將軍好手段,似乎那聲音並不是青龍位一個方向傳來的。敵軍中好像有人像四周張望。我好像看到馬與馬匹的縫隙裡,捕捉到一人,他袍上血色鮮明,就像黑色之花的血蕊,異樣豔麗。那就是阿宙……阿宙…… 正在此時,從玄武位,起了一陣笛子聲。 有一群青年在唱歌「明月半依雲腳下,殘花猶落馬蹄前」,他們所唱,全部是敦煌曲子詞的調子。阿宙好像回了一下頭,他手下的孩子們叫起來「爹爹,爹爹,我在這裡,我在這裡,我在趙王軍中。」那聲音,似乎是歡欣,似乎是淒慘,讓人聽了,非常難受。 陣營好像突然之間,變得亂了,等我明白過來。那上百個青年士兵,已經從玄武位,護衛著一匹馬神奇的繞入圓陣。馬上的人金甲輝煌,身材修長高大,雖然帶著青銅面具,看不清臉,但卻覺得此人美若神仙,飄若鬼魅。「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之聲,少年們的呼喊聲,青年們的歌聲,蓋過了風雨聲,天邊有絲光線刺破雲層,照耀在金甲人身上。 他緩緩回頭,那面具……我吃驚的只知道向外喘氣……天寰麼?那是天寰用過的面具。我又跳上馬,向前跑了一大段,想要看得更分明些。 哨子聲響,一陣鼓聲點點如巫神的祭禮。那些帶著面具的人,在青銅面具前,放緩了動作。好像被什麼詛咒束縛。快的超過想像,阿宙和金甲之人,率先合在一起。我將馬鞭一抽,居然抽到自己的大腿上,我歪了下嘴,環顧四周,好像沒有人看到我出醜,我頭髮也濕了,但心裡爽快淋漓。 曠野之上,阿宙狂笑起來:「索老先生,願賭服輸,你的陣實際已被破。放下屠刀,皇上饒你性命。」 有個聲音從遠處響起,不同阿宙的桀驁,卻是蒼涼的大笑:「皇帝,皇帝。你是皇帝,你用我的兒子來破陣,我不能怪你,但你終究違背了我們的約定。」 金甲人身體一滯,我這才發現了奇怪,他的手似乎在顫抖著。大雨停了,萬千目光,集中在那張面具上,他好像極不情願,又不得已的摘下了面具。無數人齊聲一歎。也包括我。 那張臉清麗無塵。天地都是濕漉漉的,唯有他的臉龐,是乾淨祥和的,好像花之寺裡的櫻。 是上官。他帶著詭異的面具,穿著華麗的金甲,可就是他。 喧囂的戰場安靜到了極點,眾人似乎都在等待他說話,上官淡然一笑,好像並不為勝利而愉快,倒有幾分惘然,他說:「老先生認錯了人,晚輩河南上官軼。那人從未負你,而我等也不負皇帝。你的兒子在涼州城內,只要你投降朝廷,就可父子想見。」 一陣煙霧,阿宙欲追,但他和上官交換了眼神,終於朗聲道:「王者一言九鼎,你們放下刀,就送你們回敦煌。」隨著此話,戰場上清脆的金屬聲,響成一片。阿宙手下的少年,歡呼聲讓人熱血沸騰,我真想自己也成一個男孩子,加入這樣的軍隊。 祁連山脈,峰高昊天,地遠八極。我們一路趕往涼州。等到城外馬場,才停下換馬,上官已經卸去了金甲,他的臉色發白,眼睛倒比以前更能藏鋒了,深湛得可以找到晴天。雖然是重逢,上官就像昨天才跟我分別一樣。 「這是趙王牧場,是西北最大的馬場,有一萬多匹好馬呢。」上官說,望著那些飛奔的良馬出神。 「趙王牧場?」我問。阿宙一身血漬,親自追著幾百匹因為地動受驚的馬。 玉飛龍當先,那些馬跟隨白馬,好像是天上之景。小士兵們羡慕不已。 「是啊,皇帝在趙王十歲的時候,將這個牧場送給了他當生日賀禮。皇帝以前,對趙王寵愛至深……人所共知……」上官摸著肩胛,皺眉:「要不然也不會有這樣的趙王。」他笑著看阿宙矯健的身影,若有所思。 我說:「你這次居然帶上面具,連我都被你蒙住了,你率領那一百人,怎麼能切入千軍萬馬。」 「情急之下,什麼都敢。以前……我也做過的,」上官又摸了一下肩胛,自嘲說:「哎,果然我系甲的時候,系得太緊了……我還真傻。」 我默默無語,上官又說:「地動似挺嚴重。你該差人向皇帝報安,我可沒有想到師兄回去……南朝進攻……出乎意料啊。不過想起來,他不在也好,免得和老友互相廝殺。」 「戰事才結束,我就派人去長安了……他也許是忙得顧不到我的。」 上官制止身邊一個小宦官:「別亂喝水,地動才過,水還渾濁,喝了要得病的呢。」 他說完,才搖搖頭,望著無精打采的太陽:「他絕沒有料到有地動的。夏初,他在西北放上你,我,元君宙,無論如何都會顧到。涼州危險,長安可能更險。南朝這時候本來不該冒然進攻的……不說了,還是回涼州,賑濟災民要緊。」 我聽了,喉嚨裡又渴又苦,上了車,阿宙跑來,拿著一個刨開的小瓜:「我讓找些好吃的給你。誰知道手下沒用的小東西弄來個這樣醜的瓜。別餓著了,快吃吧。」 我看他眼睛裡有血絲,只得打趣說:「謝謝你。歪瓜反而香甜,你也吃了吧?」 阿宙說:「我不吃,那麼小的瓜,給了你,給了上官,我身子骨好,用不著分啦。」 我用匕首在裙擺上切下一整片給他:「你一路拿過來,塵土都飛在上面,我也不要吃,所以你吃了吧。」他笑了笑,也不做作,拿過來,靠著車吃了:「不知道地動如何……我在肅州,甘州,沙洲,各有一萬人馬呢。要是在肅州,就不好了……」 我想起人們議論肅州的李小姐,就說:「那個,李茯苓還好麼?」 阿宙臉色微變,唇邊還沾著一片瓜籽,他悻悻的抹去了,嚴肅的說:「開什麼玩笑?我是擔心我從長安帶出來的少年軍人呢。」玉飛龍打了個響鼻,阿宙跳到上面,順順它鬃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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