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皇后策 | 上頁 下頁 |
一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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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壓住圓荷肩膀,讓她留在原地。某種不可抑制的好奇心,在狂亂的災難後抓住了我。我走近他,輕輕的問:「師傅,你能否告訴我……」心裡好像有個魔鬼,在這般妖魅而沉靜的月色下,我把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說了出來:「您可否告訴我,我是否能有孩子?」 他注視我,沒有驚異。好像方才的地震也不存在,他只是佛陀西天裡的守護者。他開口了,並不像瘋癲的人:「女施主,老僧我平生所見,沒有比你更美的女人。哪怕投生九十九次,也許再也不會見到你這樣美麗的姑娘。但一個女人得到這樣的美,必須付出代價。你為什麼關心孩子?你關心的該是你自己。來……我告訴你」他的笑容涼薄,眸子卻有一種智者的仁慈,我挨近他,他低聲,一字一句的說:「你將會得到天下最出色的男人。但是,你將會被你所愛的那個男人殺死。他最終必將殺掉你!」 每一個字,都比地動更敲擊著我的耳朵。他是瘋子,一定是瘋了。我猛然抬頭,月亮為血色沐浴,空氣裡血腥味濃郁,滿地的棗果都是紅色的,果子間紛亂的樹葉,像是黑色的墨漬。奇異的美景,卻是交織著黑暗的紅色。我想起並不遙遠的記憶,初見時,美麗的青年,眼睛裡紅蓮開放,有著清淺水霧…… 「我不信。」我堅決的說。我絕對不會相信的。我挺身站立,他唱起了梵歌,又加上一句:「大多數聽取我預言的人都這麼說。」 我想拉平自己還有皺褶的衣服,手指不聽使喚,與其說整理衣服,不如說雙手需要拉住什麼。我望著地動過後的天與地,眼睛裡湧出了淚水,可我不再回頭,我以他才能聽見的聲音說:「是麼?謝謝你,師傅。我不是那麼容易認輸的女人。可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如果我真愛著他,我死也不後悔。」 圓荷跑過來:「皇后,他說了什麼呀?皇后會不會生皇子?」 我摸摸她的臉蛋。要是我萬一死去,這些依靠我的宮女不是很可憐。等她長大了,一定讓她嫁個如意郎君吧。不過……我真的不必相信這個和尚的話,這樣思量,真傻。我忍住發酸的鼻子,好不容易才恢復了平和的表情。 白孝延將軍跟著百年趕來,跪下向我彙報情況,因為此處並不是地動的中心,只有幾十個隨從受了傷。大雄寶殿的帷幔被燒,引起了火,但是御林軍正在設法撲滅。 我聞到炭火的味道,棗樹下那僧人不見了。我寧願這也是噩夢的一部分。我點了點頭:「白將軍,我畢竟年輕,對待這樣的事情沒有經驗,你認為如何才可安全呢?我相信涼州只要還沒有大礙,明天趙王一定會趕到這裡來迎接我們的。」 白將軍說:「臣少年時在河東遇到一次地動。現只要皇后平安,大家就不會過於驚慌。為今之計,是將眾人集合到曠野上,委屈皇后暫時安頓在行軍帳篷中,以眾軍環繞禦帳保衛,就算地動又來,皇后也會安全。」 「好。」我將自己的青銅短劍取出來交給他:「有勞將軍,劍在如我,將軍可便宜行事。」 等我和圓荷百年等聚集在帳篷中,已經過了午夜,圓荷到底是小孩,特別的興奮,說話聲都尖。百年一點也不發困,沉著對我說:「皇上該到長安了,吉人天相。」 我點點頭,忽然,從遠處又傳來了歌聲。我還以為自己又聽錯了,但圓荷跳起來:「皇后您聽。」 帳篷外一陣騷動,歌聲越來越清楚,隨著曠野的熱風,帶來和災難毫不和諧的勁氣,明亮的好像春天的氣息。那是無數少年的合唱聲。 「三尺龍泉劍,匣裡無人見。一張落雁弓,百隻金花箭。 為國竭忠貞,苦處曾征戰。先望立功勳,後見君王面。」 眾人本來都被地動帶來的驚恐,忙碌折磨的沮喪,但聽到夾雜清冽童音的歌聲,好像又看到了黎明的曙光。有人說:「是敦煌的曲子詞,王的軍人都唱那裡的歌嗎?」 「皇后」白將軍跪在帳前:「恐怕是太尉王殿下。只是不知……殿下為何現在就能趕來。」 我走出帳篷,在稍高處眺望。在地平線上,好像太陽早早升了起來,無數的火把,在西北的曠野裡連成一片。我可以看見走在隊伍前面的,都是清一色的十四五歲少年。他們臉上流著汗,每雙眼睛都是明亮的。我逐漸隨著歌聲走到了臨時營帳的邊際,白將軍命軍士們點起火馬,給我照亮。我的衣被風帶起來,一匹白馬好像太陽跳出地平線,以雷電的速度向我飛奔而來。 光耀東方別樣紅,天地與之並生。少年風流,躍上蔥蘢,萬物與之合一。 馬上的少年,身姿如畫。等到他近了,他才勒住馬頭望著我。 美豔的鳳眼,仿佛春江麗水,精緻的臉龐,賽過司花之神。果然是阿宙。 他對視我,拉了好幾次馬韁,好像在氣惱玉飛龍不聽他的命令,非要朝我這裡湊。 他跳下馬,以澄清而充沛的聲音說:「諸位護駕辛苦。聖駕安否?」 白孝延低聲說:「殿下有所不知,皇上已回京。」 阿宙猛抬頭,敏捷的走過來向我行禮:「皇后聖安。」 我望了一下自己蒼白的雙手:「有勞五王。」 阿宙臉色紅潤,他似笑了一笑,等到跟隨我走到帳篷時,他才從容對白將軍等說:「本王有事向皇后稟告。」白將軍等人只好止步。我掃了一眼阿宙,他的眸子在眼梢璀璨的閃光,他在觀察我?我回避開他的眼光,他好像輕笑了一聲。 他進入帳篷,將佩劍解下,對百年坦白一笑,又對圓荷微微點頭。反客為主的對他們說:「你們退下吧。」 「不用退下。」我說:「五王有話,當著他們說吧。」 圓荷緊張的望著我們,百年閉緊嘴,眼珠一動不動。 「我有秘密的軍情,小孩子聽了不合適。」阿宙的輪廓蛻變的成熟了,漂亮得讓人心驚。 百年突然道:「皇上讓我跟著皇后,不能擅自離開一步。」 「你只是宦官,誰規定宦官能聽軍政之事?你可以到帳篷口,可以偷聽,但祖宗有法,宦官不得明目張膽的與聞軍事部署。」阿宙嚴厲的說。曾開花的眼睛,有了一種以前沒有的壓迫感。 百年還是不動,我想了想:「百年,你出去,別離遠。我隨時可以叫你的,圓荷留下吧。」 圓荷乖巧的在一個角落裡,阿宙才問:「大哥為何走了?」他毫無寒暄,好像昨天才和我道別。只是望著我的眼光,比過去多了些許東西。 「南朝進攻,他不得不走。」 「為何不帶你一起回去?」阿宙逼視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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