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皇后策 | 上頁 下頁 |
一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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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寰鬆開玉帶,望了一眼床邊的托盞臥嬰燈:「上官和五弟還沒有贏。但我必須去。」 我的手慢下來:「為什麼?」好像這是幾個月來他第一次發表對西北戰事的看法。 天寰明亮而剛強的眼睛轉向我,充滿了一種與他所說的話毫不相稱的爽朗氣息:「索超必須死。只要他活著,西北人的心內就永遠不會臣服於我們。」 在他重新提起這個人的時候,顯然已經把索超和那肥胖的安先生徹底分開了。 「不過,五弟手裡有張牌。他動用之前,上官也不會知道的。因為五弟不知道我認識安先生,所以,他大概以為我也該蒙在鼓裡吧。」天寰平靜的說。 這就是他不高興的原因?我愣住了,天寰走到我的身後,嗅了嗅我的頭髮。我入秋來換了一種香料洗髮,他雖然一直不說,但我知道他很喜歡。我雖然有心事,但還是在鏡子裡對他笑了笑,又將手伸到腦後摸了摸他,說:「詩云:兄弟鬩(XI)於牆,外禦其務。你對西北不聞不問的樣子,他也不必要告訴你了。」 他將我插在發內的象牙梳子取過去,彎腰替我梳頭。他梳得慢而專心,我覺得自己發中縹緲的香味成了某種炙熱的火,讓鏡子裡那對男女的美如水銀般交融。 他遇到了一個發結。又黑又長的眸子炯炯發光:「聽過這個麼?明月半依雲腳下,殘花猶落馬蹄前。」他的聲音清冷極了:「告訴你,五弟的惠童,就是索超要我幫他尋找的人。惠童,是阿宙身邊的宦官,但也是索超的兒子。」 我驚訝的回頭:「那句話……是不是上次索超找兒子的時候告訴你的?惠童說:那是阿宙和他之間的舊謎語。君宙打西北倒是一寸寸土地用血爭來的,就算惠童去了,又怎麼用呢?」 天寰坐到床邊,望著我擺放在床頭的臥嬰燈:「謎語的答案是熊。夢熊之喜,不是生男孩的意思嗎?本來是求子心切的男人給女人的祝福。多年前,索超潛入長安看望情人,順便刺聽朝廷消息。他在長安燈會走失了唯一的兒子,千方百計都找不著。男孩子身上帶著個玉鎖,刻的就是這個謎語。得知東方琪就是皇帝後,他就在我們婚前與我見面,再次請我幫他尋找兒子。他認定我不會利用孩子向他要挾……我答應了,也找過,但並沒有想到那孩子就在,你我的身邊……等到初夏,百年告訴我五弟送給你此燈,還有那個謎語,你又派惠童去西北……我馬上就明白了。我不知五弟如何得知這個秘密的,他也還沒有用過惠童吧。」 他皺了一下眉:「故人唯一的兒子,成了宦官……對我來說,我寧願孩子早就死掉了。」 「君宙對我說過,他是在雪地裡救了這小孩的,從此就在他的身邊了。」 「是麼?我那時在外忙於指揮軍事,但五弟正養在太極殿,小惠童又特別乖巧。所以我後來也有所留意。阿宙卻沒有說過他是從雪地裡撿來的……大概是因為我當時正嚴酷的處理亂党,五弟雖小,也有所顧忌吧。」天寰苦笑:「少年的我處理亂黨,一律滅族。對他們的家奴,我下旨:十歲以下的,全部送入宮中,去勢為宦。沒有想到……」他收起了笑弧:「你知道有多少人詛咒我沒有孩子嗎?」 「天寰。」我覺到一陣寒意,但還是固執的說:「你沒有錯。君宙又不知道你與索超有私交,叫那個孩子去……總有他的盤算。道路遙遠,你又完全不管,他不需把機密都上報朝廷。何況,有上官在旁,你可以放心。」 沒有孩子,真有因果報應嗎?歷史上的暴君,子孫成群也有,為何他沒有?我心裡一陣難過,皇帝最大的悲哀,是沒有繼承人,我什麼都可以為他做,但這種事不是我心想而成的。 天寰發現我沉默,才笑了笑,刮了我的鼻子一下:「你知道嗎?這盞臥嬰燈是涼州觀音寺的靈驗寶物,五弟不知怎麼搶奪來,還刻上熊字。他寓意雙關,雖然是借去了惠童,也是祝福你我之意吧。」 這盞臥嬰燈,還有這個來歷?我張了張嘴,阿宙在千里之外,但看來皇帝對他,無所不知。 天寰熄了燈。我窩在他懷裡,聽秋後的蟋蟀唱著哀婉的曲子,月亮卻好像一點點向著中秋,圓滿起來。 長安城頭,一輪秋月,家家天臺,戶戶月餅。世間榮貴月中人,嘉慶在今晨。 皇宮內的中秋宴會非常儉樸。王螢姑娘與七王訂婚也在這時宣佈,因為楊夫人還在患病,所以她沒有出席。 王螢從側面望著元旭宗,她平凡的臉蛋,似乎在短短的時間裡煥發出光彩來。 一個月餅丟在他們面前的盤裡,兩個人都嚇了一跳,元嬰櫻嬌笑道:「七弟弟,你不吃餅?可好吃呢。」 元旭宗慌忙說:「……啊,吃的。」他取了一隻餅,掰了一半給王螢。 元嬰櫻轉身去拉杜昭維:「杜哥哥,這月餅太好吃了,我們帶些回去給杜妹妹吃吧。」杜妹妹,就是說他們的小女兒寶玥。人人曉得長公主「癡」,見怪不怪。 「好,聽你的。」杜昭維掏出手帕給她擦唇角的碎屑,他用眼角的餘光掃掃我和皇帝。天寰道:「昭維,你將新得到的那柄古畫扇帶來了麼?」 杜昭維慢吞吞抽出一把扇子,道:「請皇上御覽。」 天寰說:「這裡太暗,你陪朕去畫堂賞鑒吧。」他對我略略點頭:「皇后在這裡繼續賞月吧。」 杜昭維謹慎的跟著他後頭,對我不鹹不淡笑笑。自從鄭氏敗落,朝中似乎不再有明顯的黨爭。中山王補為太傅,他參政時間極長,待人和藹,也受到尊敬。崔僧固一介清官,在洛陽官聲好,到了長安也沒有過失。杜昭維治理京兆,讚譽一片。不過中山王,崔,杜,與我都足夠疏遠,朝廷內的事,不是天寰告訴我,就是如雅轉述給我聽。 我微笑起身,轉去更衣。屏風後面,如雅等待著我。我攤開手:「查了麼?」 「查了。」如雅笑起來,活像個偶人貴公子。小圓荷半個身子挨在屏風的金邊雲朵旁,笑盈盈的瞧著他。我咳嗽了聲,她噘嘴嗔了我一眼,才隱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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