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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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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看阿宙的眼睛,倉促回頭,只見廊下站立著一個端秀少年,正是我在青城山上官先生的茅屋裡所見的杜昭維。我站了起來,他對我禮貌地作了一個長揖。 「公主殿下……」 「杜駙馬。」他現在不但是駙馬,還是阿宙太尉府的長史了。 元嬰櫻伸手道,「杜哥哥,只剩五哥哥陪我玩。你來抱我。」 杜昭維看了看我跟阿宙,也不做聲,走到元嬰櫻身邊將她抱起來。元嬰櫻笑著,他也對她靦腆地一笑。他對元嬰櫻道:「公主,我帶你到隔壁那間屋子裡看東西。」 他們走了,我才說:「你妹妹……」 阿宙道:「她十歲時得了一場病。昭維是我的好友,所以我當初不願他娶我妹妹。」 我正要說話,他用溫熱的手指撫過我的唇,「不知多久沒有見到你了。我常常騎馬到桂宮宮牆角,明明知道見不到你……」 「我見過你,就是你妹妹出嫁那天。」我坦白。 他眼睛一亮,「後日是七月初七,我的府邸有仙人降臨,一定要到晚上才看。你別忘了去高齋上看。錯過就是百年了。」 我道:「你騙人。」 阿宙嘴角浮出笑容,「我不騙你。」 杜昭維走到廊下,咳嗽一聲,「趙王,該走了。」阿宙充耳不聞,杜昭維又說了兩三遍。 我將花籃放在杜昭維腳下,「駙馬,這是送給你們夫婦的。」他道謝,我便走下了漸台。 阿若著急,「公主,皇上到了對面的蓬萊洲。遣人來請您,說有人從南方來了。」 我跨上船,揣度是哪一位。 蓬萊洲,瓊樓玉宇,雪衣公子,立于芳洲,他不歎白頭,因青春正棲息在笑裡。 白衣男孩在等我下船。他的眼神有情無情間,好像昭陽殿前的新柳,又像個風致楚楚的蘇州絹人。」姐姐,你可認得我?」他笑著說。 怎麼不認得。他是……謝如雅! 「你如何來了?」我想起他的父親才去世。為什麼他還能笑得自如。 他笑,「給你當陪嫁啊。赫赫寧朝,既然只能出一個人來給公主當陪嫁,那麼還有比謝家人更合適的嗎?」 我萬萬沒有想到,居然讓品第第一流的謝家公子來北方。謝如雅道:「他們人人都不願來北方,我就來了。」 「皇上呢?你已經見過……」我問。 謝如雅歎了口氣,不知什麼意思,笑容還是清新的,正如他十四歲的年紀。 他說:「跟我同路來的,還有位北朝的先生。他正跟皇上在上邊喝酒呢。」 「先生?如雅……你也認得?」我以目示意,侍女們都退開了。 謝如雅展開笑靨,他彎腰掬起一捧染著荷香的水,翹首向南望。我跟著他看,樓臺隱約現于一片夏日青翠中。雖然尚未到夕陽西斜,但遠處山間晚鐘之聲隨風傳來。如雅微笑說:「姐姐,那位先生啊……」他拖長了聲音,「酒歸月下,風清琴上。一定是上官青鳳。可惜東方玄鵬不見啦,但還好北帝活在世間。」 我一驚,不知道他最後的那句話暗含何意,只見他將白衣袖子攏起,給我一個卷軸,「姐姐,上次顧尚之他們來看你,回朝之前在北朝購買了一些名畫。我手裡這幅乃是摹本。原圖襄王夢神女,更是絕品,據說只有天下第一流畫手才可畫得。當時皇上甚喜,在昭陽殿引百官賞畫,但結果卻有人認得畫上的女子。你猜是誰家的?」 我展開圖軸,畫中美女,風骨清豔,臉龐卻十分熟悉。原來是我在四川所見的雪柔姑娘,我問他:「是不是有人說這是湘州的王紹所納之妾?」 他點頭,「也不過是個美人罷了,皇上卻興師動眾。但後來不知怎的,又有人傳說此女乃是四川匪徒送給王紹的,滿朝文武私下懷疑王紹與藍羽軍有瓜葛。」 王紹私下供給藍羽軍給養,本是要坐收兩敗俱傷的漁翁之利,也可以說是為了南朝好……但是,為臣者有這樣的動作卻不報之君王,引起猜疑也是必然。由此畫,引出這個美人,又由美女,引出王紹,這個始作俑者,還真厲害。我忽然記起在藍羽軍大帳裡雪柔與東方先生的對話,腦海裡又浮現出元天寰躊躇滿志說的"王紹必反"。 元天寰的聲音響起:「謝如雅,為何不請公主上臺來?」 元天寰帶著幾分醉意,髮髻略松,斜插幘簪,若我不知他底細,定會覺得他頗有松間石上的高士之風。他唇邊笑渦一顯,「如雅,你父親風華號稱江左第一,朕看你也有鳳毛。生兒子只求優秀,百不為多,一不為少。」 謝如雅皓齒微呈,默默跟在我的背後。 元天寰客氣地掃了我幾眼,「公主從漸台來?」我點點頭。 他低頭,嗅了一嗅,「……我弟弟妹妹又在編茉莉花環玩了?」 「是。」 他旁若無人地道:「朕明日移駕京郊長樂宮。七月七未知能否回來。長安民俗,七月七,便有無聊男女祈願放煙火。公主最好在桂宮之內,莫出去看熱鬧。」 我皺眉望他,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我本來就無心出去看熱鬧的。 元天寰踏上龍舟,面色沉靜。船頭已動,他又問謝如雅:「今夜你可去五弟太尉府內坐坐,太尉府是蓮花池,少年們都薈萃其中。對我朝的俊才,你不會膽怯吧?」 謝如雅含笑搖頭。我等船槳劃開了,扯住如雅的袖子,「皇上是否召王紹入京?」 「是,但我出發的時候,王紹那邊還沒有起身。」 我覺得元天寰方才心情大好的笑容,完全就像個老狐狸。我血氣上湧,他的陰謀就要得逞了。 謝如雅將圖畫拿去卷好,「姐姐,你不去見見上官先生嗎?」 謝如雅冰雪聰明,必定看出了什麼端倪,但我腳下灌鉛似的,挪步都難。 岸花汀草,蓬萊清淺,夢回仙境。玉竹扶疏,碧紗窗內,人影卓然而立。 「夏初?」那聲音似無比熟悉和溫柔,而又有一分猶疑。 我應他,「先生?」跨過小屏風,只見他守候著。依舊是精粹端美,如冰壺澄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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