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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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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宙眸子晶瑩含笑,「不過……我是會去的。他一個人,多沒趣味啊。」 阿宙把我的手壓在他的手上,低聲說:「小蝦,騎上我的玉飛龍,到青城山口,會有我的人來接應你。」 天色漸黑,不像日食。但此景不祥,不宜獨行。就算我回到青城山,也是閒人。想到這裡,我脫口而出,「讓我和你一起去錦官城。」 錦官城是我慕名已久的,沒有玉飛龍,我回不了青城山,可如果我騎上玉飛龍獨自離開,就永遠欠了阿宙一個人情。阿宙捉摸不透我的心思,但終究還是扶我上了馬。 有個手下見他要上馬,就殷勤過來扶住馬頭,玉飛龍怒嘶一聲。我的眼前只劍光一閃,阿宙已經用劍狠狠地抽了下去,「誰允許你動我的馬?」 那手下噤若寒蟬,首領忙喝他退下,又向阿宙請罪,阿宙擺了一下手,示意他們都退下,又一把將我圈在身前,策馬向前。 都說是花重錦官城,可眼前的錦官城,簡直是一片蕭瑟。因天象異常,城裡行人稀少,分外安靜。初生的月,像個杏黃的大柑橘,孤零零地掛在高空…… 阿宙才入城,就有精悍的士兵前來迎接。到了一座堂皇的府邸,門前一位青年正在等待。青年玉帶金冠,本是相貌極好,但稍微發胖,未蓄須的唇過薄,就像一個刀口。 「小五!終於讓我找到你了!你入蜀幾個月,想哥哥了嗎?」這青年難道是阿宙的大哥?那個阿宙口裡"世上最英俊的哥哥"?描述和現實,距離未免大了些。 阿宙笑聲嘹亮,一派歡喜,「怎麼不想?哥哥,你還好吧!」 阿宙的哥哥掃了一眼還在馬背上的我,「這位是?」我的臉上蒙了絲帕,他看不清我。但是那種好色男人赤裸裸的目光,讓我像吞了一隻蒼蠅。我裝成害羞的樣子,垂下眼皮。 阿宙不慌不忙地說:「這是我未來的夫人,哥哥。」我差點兒沒從馬背上掉下來。 他哥哥大為吃驚,「夫人?」 「不行嗎?」 他哥哥笑起來,拍著阿宙的大腿,「小子!有你的!雖然瞧不清楚,但光那雙眼睛就夠絕豔。這樣美的小人兒你都能弄到手!既是尋歡,我也不多說什麼。來人!趕快把五少爺的馬牽進去!」 阿宙辯解道:「不是尋歡!我是認真的!」他走過來,親自將我扶下馬。阿宙的哥哥卻把阿宙拉到一旁,神秘地與他耳語一陣,阿宙也低聲回應了幾句。 「走!今晚我們兄弟要一醉方休!」阿宙的哥哥攬著阿宙的肩膀,轉頭看我,「至於這位……既然五弟不捨得她拋頭露臉。雪柔,你領著她去歇息的屋子。」 一個女子輕移蓮步,高髻環佩,應聲走來,這位叫雪柔的姑娘竟是我早晨所見的那個黃衣女子。我跟著她走進深宅大院。沿途只留心著馬廄、伙房、守衛的所在。這所宅院內外守衛森嚴。阿宙的哥哥至少也是個重要的官員。難道是此城的太守?難道是蜀州的刺史? 等到了房門,雪柔環視左右,欲言又止。 我對她說:「姐姐,妹妹我也是天涯淪落人。請問一事,從此處到馬廄有沒有捷徑?」 半個時辰以後,我從馬廄混到了大廳附近。雖然大廳多守衛,但對於女子,他們都不太注意。我早已在房內梳好了最平常的丫髻,又順手牽羊,從屋內拿了一個銀嘴壺,混在一群低眉順目的侍女裡,在庭院附近走來走去,把地形看得熟悉了。 大廳內點著高燭,眾人正杯盞交錯,幾個女子在輕歌曼舞。阿宙的哥哥擁著雪柔,滿臉知足。阿宙則心不在焉地喝著酒。 夜已深。一輪月光越肩而過。賓主大半都醉了。有個管斟酒的小士卒走了出來,我叫住他,「小弟,你進去請一聲五少爺,說他的夫人,在房內不太舒服……」我在他袖口裡放了一塊碎銀。 不久,阿宙出來,往安頓我的後房走來。大堂之內,醉醺醺的喝彩聲亂起,舞姬的盤中舞已然結束。雪柔翩然離席,開始擊鼓。青山白雨,鼓點鏗鏘,而她面不改色。 「阿宙,你來。」我拉了他繞到一棵樹後。 「我就知道是你搞鬼……」 鼓聲越來越大,我的心開始猛跳。我勸他,「我們還是走吧,這裡一切都不妙啊。」 阿宙的劍眉上峰揚起,他剛要張口。鼓點忽停,一根弦被崩斷了。阿宙的眸子劃過一絲驚奇。 大廳內亂作一團,有人嘶喊,有人慘呼……忽見雪柔沖出屋子,將一團東西向外一拋,大聲喝道:「此城已被圍,所有人等,只需降我藍羽軍,便可免一死!」 隨著後屋、前屋的兵士沖入,一片刀光劍影。我不等阿宙回答,拉著他就跑。到了角門,我將四根手指放進嘴裡一個呼哨,玉飛龍從大街上飛奔而來。它的背上,有阿宙的寶劍,還有我的竹背囊。 阿宙同我上了馬。大街上一片沉寂,沒有一個行人。從城的西北角,起了一陣沖天的火光。城門四角都有喊殺聲。流星般的箭矢大量飛進城,白茫茫的。 雪柔拋出去的東西,應該就是阿宙的哥哥的人頭。他們是不是要一網打盡,阿宙也是漏網之魚?一切來得太快,我的手都在顫抖,畢竟這是第一次親歷戰場。 阿宙把我帶到城樓附近的一個昏暗的胡同裡,示意我不要驚慌。我們在玉飛龍的背上等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呐喊聲、號角聲漸漸微弱下去,我才探頭出去,卻好像被拋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黑夜中,起了無數的煙塵,馬蹄聲從城門的各個方向湧來。馬上的黑衣人們全都穿著輕薄的衣裳,頭上都插著半根孔雀藍的羽毛,猶如燃燒的鬼火。 藍羽軍,這些人是藍羽軍!錦官城在今夜居然被突襲了? 阿宙自言自語:「西北,哪裡是西北?」 我無奈地答:「我怎麼知道哪裡是西北?」這是我?我真沒出息。 阿宙把我攬得更緊,「好,小蝦,我們要跑了,別怕!」 我不是怕,只是不安。我們的馬,跟藍羽軍的大流,就像是兩條互相穿越的絛帶,交錯變形。軍人們許多都不用手抓韁繩,他們或是兩手拉弓,或是伏貼馬背。他們的速度快,我們就更快,以至於一有人發現我們的異樣,雙方早已離開太遠,錯過了殺機。我神經質地夾緊了玉飛龍的肚子。阿宙濕透的衣服緊貼著我,倒是難捨難分了。 石塊、弩機的聲音,依然不斷。總覺得它們全是對準我而來,可過了一段時間,才分辨出它們其實離我們已經很遠了。這時,阿宙的呼吸聲才明晰起來。 等到我們穿出城門,來到一片曠野上,我們又發現,藍羽軍與官軍正在此處糾纏於白刃戰。他們在我們的身邊,互相殘殺,血液四濺,我的臉上不斷被濕漉漉的東西所黏附,但這時候我並沒有感到噁心,只覺得有一種為生命所激蕩的悲涼,一種向前沖的全身心的震撼。 有人朝我們的馬奔來。阿宙在我背後揮劍,那些人似乎在退卻,但更多的人盲目湧來。有的人只知殺人,要拉著我們一起陪葬。有的人自己也不明白在做什麼,如海上溺亡,要抓住唯一的生命之舟。阿宙大聲對我說:「你來控制馬!」 我挺起身,一驚,猛回頭。他的臉如鬼魅一般,眼睛燃著火。 原來他還在!我趕馬飛奔,不顧一切。勇者無懼。宮才是世界上最堅固的圍城,我從那兒逃出來,因此我不應再怕任何一座圍城。馬躍過的是狼藉的屍骸。馬跑著跑著,直到騷亂的人影倏然遠逝。我和阿宙才松了一口氣。月色轉明,我們竟然進了一個規整的陣營,在每個山坡上,都有頭插藍羽的軍人。他們每個人,似乎都長著兵馬俑般相似的臉孔。 在銅牆鐵壁中,我們求路逃生。箭矢無情,只要一個命令,萬箭齊發,我們就會死無葬身之地。奇怪的是,陣營並沒有攻擊,我們不斷地跑,只是被圍,一層一層,沒有盡頭。 有一匹棗紅色的馬從遠處斜穿過來。橫著撕開了陣線,馬上有一個小將,揮著一把大刀。 我們依舊要跑。」且慢!」這個紅馬小將高聲喝道。我們並不理睬,他縱馬直追,幾乎能和玉飛龍並駕齊驅。當他快與我們平行的時候,我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打量了一下這個紅馬小將,他高鼻藍目,很像西域人。 「喂!你帶著女人跑,難道要她給你殉情?」那個紅馬小將對阿宙喊話。 阿宙回敬他,「要你管?我不會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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