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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阿宙道:「我有心當武將。請問兵道關鍵,是攻,還是守?晚輩以為,唯有強攻,不斷強攻。」

  「若在早年,強攻尚不可取。天下要害,蔚為複雜。守可以謂攻,攻也可謂守,潛移默化。」

  阿宙點頭,「若先生是當今的皇帝,如何才可以求取天下?」

  上官先生說:「若是南朝皇帝,遠小人,親君子,撫愛百姓,同仇敵愾。可拖延南朝氣數,但依舊不可平天下。」

  我聽了,眼睛都濕潤了。父皇留下的百足之蟲,死而未僵,沉屙至此,風流將會成為絕唱麼?難道我離開了朝廷,就將父皇心念的百姓,也拋棄了?

  阿宙追問:「如此說來,是天降大任於北朝,勢不可當?如今該如何辦呢?」

  上官先生快速起身,到枕邊取出一幅卷軸,在阿宙面前攤開。

  此圖與我竹囊內那張,倒差不多。原來是天下的地圖。

  阿宙驚喜地問:「啊!先生此圖,從何而來?」

  上官先生道:「這是第四個問題,我不會答。若是元天寰,定天下無非上、中、下三策而已。周王以來,國有王統,屬於漢人。胡亂中華,草原民族,北朝元氏在名氣上就不利。南朝手裡,有傳國玉,以此為標誌,南朝才是漢之正統,但是如今北強南弱,因此暫不可輕舉妄動。北朝早年與南朝武獻帝會戰山東,不是敗退了?北朝四周,有各部落,表面臣服,但北帝出師未捷,他們就會起取而代之之心。西方河西四郡,有土豪混戰,若不徹底征服西域,就有後顧之憂。特別是北帝多年來沒有子嗣,加上皇弟晉王之勢,對他來說又如芒刺在背,不可不除。」

  阿宙和我都恭敬地聽上官先生繼續分析。

  「先平定藍羽軍,借機軟禁元廷宇,以說客結好南朝。先伐北,後征西,蠶食王紹之軍。再從兩湖順長江,與長安分兩路夾擊。此上策,智也。借藍羽軍滅晉王元廷宇,棄四川。藍羽軍目前與王紹通,若北軍撤離,則他們必攻王紹,就此牽制王紹。此後利用臣服部落攻打南朝,待眾人疲乏,再殲滅西北之敵,收取東南之殘局。此中策,巧也。若懸而不絕,四川始終戰和不定。以餘力攻擊南朝,必苦戰連連。以元天寰之神勇,未必不可,但暗河無數,難以揣測。此下策,亂也。」

  阿宙和我都仿佛醍醐灌頂。阿宙贊道:「國士無雙。」

  上官先生道:「你的話問完了。夏初,你送他下山去,方才你們等待之時,我已經去了石頭陣。」

  我應了一聲,拉了一下阿宙。他會意,短促地歎息一聲,道:「與先生後會有期。」

  上官先生也不客套,只淡淡拱手。

  我與阿宙回到伙房,他的眉宇之間,還是有一種陰暗與明亮交織的光。我笑道:「阿宙,你是不是聽不明白?國策,對你我來說,未免遙遠。不過我相信以你爬懸崖的勇氣,只要用心,磨礪幾年,一定能當上將軍。」我盛了一碗湯遞給他,「都喝了吧。」

  他接過湯碗,一骨碌喝下去,愉快的笑容又跑回他的臉上,他眸子轉動,好像在打什麼主意。

  「夏初,送我下山,跟我一起走好嗎?」

  「那怎麼行?」

  「那麼我們的都江堰之約,你一定要來。」

  我默然,含笑仰望著他,「你什麼時候不想著我,我倒是高興了。你明白嗎?」

  他忽然抱住了我,不由分說就將我的外衣脫到肩膀下,碰到了我的傷口,我痛得叫了一聲,他看了看我的肩膀,「哦,對不起,還疼嗎?原來這裡就是你的傷啊,還好結疤了。怎麼回事?」他皺起眉。

  我使勁掙脫,將衣服掩好,「阿宙,你再這樣,我就一輩子都不理你了。傷……都好了。不說了,行嗎?」

  阿宙一愣,用頭撞了一下木門,我嚇了一跳,阿宙說:「是我沒有照顧好你。」

  我搖頭。阿宙說:「我不在,你可別選了上官先生。他是恬靜淡泊之人,想必一輩子都不會為愛的人打架。我方才見到他,算是放心了。小蝦,你是不會跟他在一起的,因為我們才是一路人。他是名士隱士,本來就是供人瞻仰的,他不會給你徹骨的戰慄,不會給你流火的熱情。若是與他舉案齊眉,你最多讓他給你畫畫眉,聽他花前月下彈彈琴。他是有國策,可是你不問,他不會說。他若不出山,你跟他只好老死在山野裡,他若出山,你只能成為家裡的怨婦。」

  我對他這樣評價上官先生不太高興,「是正常的女人,都會選他不選你。阿宙,你太急躁了。就像你方才,看到我的傷,就用頭去撞門。有的女人會感動,但我這樣麻木的人,只會害怕。你可不能再傷自己了,你母親,你大哥,雖然不在你身邊,但也會心疼的。其實,你有更重要的事做……」

  阿宙捉住了我脖子上的黃金團鳳,「啊,原來你還戴著鳳……這種鳳的樣子我小時候也看到過。不如我幫你保存,等你來見我那天,我再還給你。」

  我急道:「阿宙!你這個壞傢伙!快把黃金團鳳還給我!那是我母親留給我的!」

  「都江堰你來麼?」

  我恨恨地白了他一眼,「你逼我?阿宙,我討厭別人逼我!」我說完,猛撲過去抓黃金團鳳,他卻從脖子直放進胸口去。

  我從灶上盛了一瓢水潑過去,他也不躲,「反正都成落湯龍啦。我不怕!」

  我氣呼呼說:「呸!你也是龍?要麼是泥土裡的地龍。」

  他眸子含笑,饒有興致,「地龍好啊,每天都耙泥土,護著花。瞧,美人都氣成這樣了,黃金團鳳在我衣服裡面,要不脫下衣服給你看……」

  我忙擺手,「我可不要看。」

  他湊近,壞笑著撫摸我的頭,「真的不想?」

  我忽然想起他曾說自己有許多侍女的話,啐一口,「不想。不知道你給多少人看過了。」

  他抓住我的手腕,正色說:「才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的眼界非常高,現在更是只想你一個了。」

  嘩嘩大雨拍打著著窗,爐灶裡的火苗漸弱,劈啪作響。樹梢的風聲伴著我們怦怦的心跳聲。

  他露出潔白的牙齒,「好了,不得不下山,還好有你陪著,不然上官先生必定將我困死在杏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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