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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錦曦,「他的頭抵著錦曦的頭,輕聲道,「日後我們去了北平,自然有我們獨立的小天地,我斷不會再讓你勞心費神地討好誰。」

  「反正都要送禮,就送這個吧,我還有鳳目未繡,你放開我啦,明日就是東宮大宴,今晚趕好就成了。」

  「不,讓珍珠幫你繡就好。」朱棣忍不住打橫抱起錦曦走向內室,「鳳陽之時,你說過到了秋天就滿十六歲了。」

  紅暈薄生雙頰,錦曦見朱棣日夜把她生辰掛在嘴邊,又羞又惱,一拳輕捶在他身上,「不行,明日東宮大宴,你讓我……」

  剩下半句話聲漸不聞,朱棣忍住笑在她耳邊廝磨,噴出的熱氣熏紅了錦曦的耳朵,「過了明日,你搬來煙雨樓?」

  錦曦幾不可見地輕點了下頭,埋在朱棣懷中再不抬起。

  最後一縷霞光消失不見,內堂之內紅燭越發明亮,兩人偎依著無聲。

  珍珠立在堂外輕聲稟報:「王爺王妃,晚膳已經備好了。」

  朱棣看了眼錦曦,她就這麼窩在懷裡睡著,他知道她接連數日趕繡那幅霞帔著實累壞了。他輕輕把錦曦移到床上給她拉好錦被。走出內堂瞟了眼窗臺前的繡繃道:「王妃道那幅霞帔還有鳳目未完成,你幫王妃把它繡完,莫要打擾她。」

  「是!」

  錦曦心中記掛繡品,沒睡多久便醒了,走出內堂看見珍珠正好收針。她走過去瞧了瞧,見鳳目用黑色蠶絲以斜滾針法繡出,鳳目繡得晶瑩有神,便誇道:「珍珠,你手藝越來越好了,這鳳目比我繡得精神多了。」

  「小姐,那是繡線好,我還從未見過這種絲線呢,似黑金一般,繡上去就感覺鳳凰似活了一般。」珍珠喜滋滋地說道。

  錦曦接過繡線一瞧,燈光下隱有光芒轉動,用手微微一繃,韌性十足,隨口便道:「以後便進這種繡線吧!」

  她低頭欣賞繡好的霞帔。宮中的規定,側妃不能穿明黃和大紅,呂妃最喜歡紫色,錦曦心細,早向大哥探知呂妃在宴會中打算穿絳紫色深衣。她又生怕行差踏錯,特意遣人進宮問過呂妃後才選了淺紫貢緞為底。

  此時已經繡好的五彩祥鳳騰躍而上,以金線為主,在淺紫緞面上跳躍閃爍,生動靈活,想來能配呂妃服飾。錦曦滿意地讓珍珠拆了繡架,兩人合作繡好霞帔邊角,並在帔角連綴上渾圓的明珠,等到做完,天已微明。

  錦曦長舒一口氣,打開窗戶透氣。揉著酸痛的脖頸,抬頭便瞧見朱棣正坐在煙雨樓窗邊怒目而視。目光對視中,錦曦抱歉一笑,朱棣卻哼了一聲離開了。

  正小心嘀咕著朱棣肯定又不痛快,房門便被推開,朱棣大步走進來,攔腰抱起她便往外走,錦曦措手不及趕緊吩咐珍珠,「小心收置了,等會兒要送進宮去。」

  「又是一個通宵不睡,怎麼得了!」朱棣抱了錦曦低聲斥責道。

  錦曦摟住他呵呵笑了,「我可是有內功護體,你可沒有呢。」

  「我要是有內力,還容得你這般囂張?」說話間朱棣抱了她進了煙雨樓,屏風後已備好熱湯,「泡個澡去乏,我令人放了解乏的草藥。」

  錦曦臉一紅,卻沒有掙扎,著實也累了。

  朱棣解開她的腰帶,動作輕柔之極。錦曦卻不待他回神,已翻身躍起,脫下深衣遠遠拋出,趁深衣擋住朱棣視線時,已穩穩地坐在熱湯中,舒服地閉上了眼睛。

  這點兒便宜也占不了?朱棣好笑地搖搖頭,親執木勺往她頭上澆水,「成親之時,錦曦中毒,本王可是什麼都看完了,小氣!」

  錦曦享受地靠在木桶邊上,舒服得直歎氣,「沒想到啊,堂堂燕王為我洗髮,難得!」

  朱棣突然低下頭撐住木桶狠狠地親了她一口,「還不趕緊睡會兒,今天要去赴宴,可不要頂著黑眼圈去丟我燕王府的臉!」

  「遵命,王爺!」錦曦閉上眼睛,心裡一片平和,有朱棣在,似乎天塌下來也有他撐著。想起朱棣也是一夜未睡,一顆心都暖了,卻什麼也說不出,只感受著朱棣的體貼,順著水流一起淌在錦曦的發間和身上。

  與朱棣相處這幾月,朱棣心急卻甚是知禮,摟了她睡也從不越矩。以前她總以為李景隆是最不可測之人,如今卻覺得朱棣的心思卻是她猜不透的。他也不避諱她,而偏偏她所想之事,朱棣料中者十之八九。

  錦曦喃喃道:「你與李景隆達成了什麼交易呢?」

  她明顯感覺澆水的手頓了頓,狡黠地笑了,再不接口。

  朱棣卻放下木勺,捧了她的臉正色道:「錦曦,我只是答應將來他可以來北平做生意。北平需要的江南之物,由他提供。你知道……」

  「我知道,他是商人嘛。卻偏偏不想讓人知道他有錢!」錦曦隱去李景隆從前的諸般威脅道。她很奇怪,以李景隆的性子,怎麼可能不提前謀劃,把觸角伸到北平。

  朱棣被錦曦的話堵住,笑道:「好吧,告訴你,他答應我永遠不會再來找你!」

  錦曦驀然睜大了眼睛,朱棣答應李景隆這般好處卻只換來這麼一個條件?難怪這幾月未見李景隆。

  自己一直還在納悶李景隆怎麼會放手?心中一陣感動,伸手輕輕摸著朱棣的臉,覺得那笑容甚至比十七的還要燦爛。

  水汽在室內形成朦朧的氤氳,朱棣目中的情感越來越濃,似不受控制地便往水汽最濃處瞟。錦曦呆住,「啊!」的一聲雙手抱在胸前,惱道:「不老實!」

  朱棣的俊臉漲得通紅,計算著時辰又扼腕嘆息,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邊走邊喊:「三保!去把珍珠叫來服侍王妃更衣,順便把王妃的日用物品全搬過來!」

  錦曦笑得忍不住使勁拍水,朱棣有時就這般可愛,他心思再深,做的事再多,卻從不避著她顯露自己的情意,生怕她不知曉似的。

  她閉上眼睛,默默運功。混雜著草藥的熱湯隨著內力潛行全身,片刻後,錦曦睜開了眼睛,精神好了起來,喚了珍珠換好服飾與朱棣前往東宮赴宴。

  這一切來得是如此突然,錦曦目瞪口呆,手籠在大袖衫中緊握成拳,震驚與氣憤同時沖上頭頂。她沒有動,似乎剛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呂妃也沒有沖她揮來清脆的一掌。

  「我,我去請太子殿下做主!燕王妃,你欺人太甚!」呂妃狠聲說道,眼睛轉瞬就紅了,泫然欲滴。

  錦曦與在座的女眷都清楚地看到呂妃手中的霞帔。錦曦繡了好幾個日夜的淺紫鳳凰霞帔被呂妃拽得緊了,鳳首扭曲,鳳凰雙目不知何時起變得血紅,越發顯得猙獰。

  「鳳凰泣血,大凶啊!」不知哪位低聲驚呼道。

  就在錦曦含笑遞過禮盒,呂妃打開看時,那神情由喜到怒頃刻間變化。她正疑惑時,呂妃已邁步走來,沒等錦曦回過神,臉上已脆生生地挨了一掌。

  錦曦猝不及防,她壓根兒就沒想到呂妃竟會出手打她。聽到呂妃怒斥于她時,才發現原來漆黑烏亮的鳳目轉成了血紅之色。

  鳳目泣血是不祥之兆。更何況呂妃的父兄因鳳陽貪墨之事尚未結案,呂妃因此被貶禁足宮中,生下皇太孫才重獲恩寵。

  她瞬間就明白了呂妃憤恨所在,是何人陷害於她?想挑起太子與燕王不和還是有別的原因?這麼做何人才能獲利?錦曦臉上熱辣辣地痛,心思卻迅速轉到那幅霞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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