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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燕十七的目光卻是一如既往黏在錦曦身上,也瞧得癡了。他低歎了口氣,十七什麼都好,終是不堪這個情字。

  尋到燕十七時,他也勸過。燕十七只是淡淡地說:「我護她一生就好。」

  「十七哥!」錦曦收回目光,對著鳳凰山輕聲道,「從前錦曦只道能暢遊天下,不受禮法拘束必是快樂自在。可是,我……」

  燕十七心中明白,再到鳳陽,心境已經發生變化,若他一心想帶了錦曦遠走高飛,便不會想法子把錦曦引到朱棣身邊了。這時看到錦曦凝視朱棣遠去的隊伍,那目中透露的深情心下了然。見錦曦顧著他,暗歎錦曦善良,心中暖意頓生,他輕聲打斷了錦曦的話,「我只盼著你快樂便心滿意足。」

  錦曦緩緩轉過頭瞧著燕十七,那雙比星子更亮的眼眸中清澈如水。她喃喃道:「十七,這鳳陽,真是個好地方。」

  「是,能讓我認識你,是十七一生之幸!」燕十七身軀更加挺直,突然笑道,「不知十七能否再有榮幸,與錦曦結為異姓兄妹?」

  錦曦心頭一震,心知燕十七是為免朱棣心中不痛快,慧劍斷情。她只有感激,秋水眼眸一紅,水霧朦朧,輕笑道:「好,你我便在此結為兄妹!」

  「大哥!」燕十七回頭喚道。

  尹白衣詫異地望著,緩步走上前去。

  「錦曦,我從來沒告訴過你,白衣是我親大哥。大哥,我欲與錦曦結為異姓兄妹,你可願意?」

  「白衣榮幸之至!」尹白衣觸到燕十七企盼的眼神,心中酸楚,黝黑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十七終沒有辜負他的心意。他正擔心燕十七跟在錦曦身邊,燕王心中不痛快,如果能結義兄妹,讓燕王放心,十七坦蕩相伴,不會有損王妃名聲,這實在是再好不過,心想著咧開嘴呵呵笑了。

  錦曦抿了嘴笑,「難怪我初見白衣便覺得他的笑容實在熟悉,此時你二人並肩站著……白衣,你若能剃了鬍鬚,肯定與十七肖似!我看看?」她眨巴著眼睛竟十分的渴望。

  尹白衣和燕十七都被錦曦的調皮逗得笑了。」將來總有一天,會讓你瞧見的。」白衣雖然粗獷,說話間眼裡卻裝滿思念。

  錦曦瞬間想起在府中馬廄房頂看星星的夜晚,知道白衣必有傷心事。其實白衣除了那個笑容與黝黑的皮膚,和燕十七真的不像親兄弟。她此時仔細觀察,覺得白衣的平凡相貌似有人為痕跡,白衣不說,她也不再相問,只是記在了心裡。

  當下三人跪地起誓,結義鳳凰山。

  尹白衣粗獷威武,燕十七矯健英俊,錦曦秀麗無雙。山風吹得三人衣袂翻飛,尹白衣肅然道:「吾等三人義結金蘭,同生共死,福禍共當。蒼天為證!」

  燕十七凝視錦曦,誠摯說道:「十七與兄長自幼家中大難,幸得燕王相助,報了家仇,能與王妃結義,是十七之幸,錦曦,十七從來一諾千金,定會護你一生!」

  錦曦熱淚盈眶,盈盈拜下,「大哥,二哥,錦曦有禮!」

  等站起身時遙望蒼茫大地,錦繡河山,錦曦只覺胸襟頓時為之一開。三人並未想到,此番結義,將來的燕王大軍之中便多了冷面三將。

  第三十一章 鳳目泣血兩相離

  想起今晨還囑三保將錦曦物品搬來煙雨樓,此時一句聖旨便叫兩人拆分,連下旨查清真相都無。明裡斥責呂妃更多,實際懲治的卻是錦曦。朱棣恨不得大聲質問,想起當年不知何人攛掇一句話就要了母妃性命,生怕一衝動會對錦曦不利,便死死地壓住了火氣。

  「又是一年秋天了,秋天獵狐可是最好,錦曦,那件火狐大氅你終是不喜,我另去獵別的與你做披風可好?當是你的生辰賀禮?」朱棣膩在錦曦房中不肯走,秋色越來越濃,已見初冬白霜,心裡的盼望越來越重。

  錦曦靜靜地坐在繡架前飛針引線,一隻鳳凰栩栩如生。

  見她不理,朱棣不禁吃醋道:「這是你回府中給母后繡的第幾件東西了?我的呢?」

  「這不是給母后的,是賀呂妃娘娘生下皇太孫!呂妃娘娘要以此做皇太孫滿月時的霞帔。」錦曦白了他一眼,

  洪武九年十一月初五,皇太孫朱允呱呱墜地,洪武帝令百官朝賀,足見對這個孫子的重視。

  然而朱棣卻心中有氣,聽錦曦這般回答,伸手便拉了她起來,「不准做!」

  他緊抿著唇,劍眉微蹙,一雙鳳目中透出濃濃的怒氣。錦曦算是摸著了他的性格,知道朱棣即將發怒,眼珠一轉嬌笑道:「好,不做了。」

  見朱棣還是不吭聲,錦曦手若蘭花,十指纖纖輕輕在他腰間一撓。朱棣嗤笑一聲,驚跳起來,臉便再也繃不住,又氣又笑地瞪著她,乾脆退開幾步喝道:「這燕王府中,真是沒有家規了,竟敢時時戲弄本王!本王……」

  「本王還是覺得你沒了武功好,是嗎?」錦曦笑嘻嘻地接口說,傾身過去。

  懷中錦曦毛茸茸的小腦袋又鑽來鑽去。朱棣徹底投降,摟住錦曦長歎一聲:「真該讓魏國公好好瞧瞧他教出來的女兒!」

  錦曦不管這些,低頭悶笑。她心頭記掛著繡品,這幅繡品是大哥特意囑人送話,道呂妃娘娘知她繡藝精湛,央求太子務必求得一幅做霞帔。時值皇太孫臨世,呂妃生皇子有功,加之一直居於深宮,竟又重新受寵。這繡品東宮既然開口討要,少不得還是要繡了去。

  朱棣不喜大哥是太子府的人,更對當時和太子金殿求娶有心結。見不得與東宮往來,除了必須出席的禮儀,即便是錦曦每月進宮向皇后請安,朱棣也囑人盯得緊,生怕她進宮遇見太子和李景隆。

  「我說王爺,只這一回,若是不做,恐太子生怒。要知道你現在可是鋒芒太露,諸王中除了秦王殿下,就燕王府親兵最多呢。」錦曦見朱棣臉色轉霽,趕緊說道。

  朱棣何嘗不知這些情況,只恨自己沒有太子尊貴,竟要連累錦曦日夜趕做繡活。夜裡他每每從煙雨樓上凝望來燕閣,見到錦曦累了眼仍挑燈趕工就心痛。呂妃是什麼東西?她父兄現在還未歸案,一個側妃竟敢開口討要繡品,還限定在皇太孫滿月之日東宮大宴時用做霞帔。手緊緊地攬住錦曦,朱棣長歎一聲,「不知道父皇怎麼想的,二皇兄、三皇兄早已赴封地開府建牙,偏偏留我至今。」

  秦王、晉王早在封地大興土木建造王府,鳳陽治軍後均已赴任。獨佔鰲頭的朱棣卻遲遲沒有接到皇令起行,讓他待在南京氣悶不已。

  「守謙哥哥去廣西只差沒有一哭二鬧三上吊了,皇上百般撫慰才勉強成行,怎麼王爺卻念著早日去北平那個荒蕪之地?錦曦真是想不明白!」

  朱棣笑著刮了下錦曦的鼻子,她還小,不明白北平雖荒涼,卻是北方邊塞重地,若能鎮守一方,不僅能領軍上陣抗擊北元,建軍功立軍威。最重要的卻是每個男子心中都有的佔有欲,朱棣巴不得早早獨立,有自己的領地與隊伍,不再想在南京城做聽話的乖兒子。

  從鳳陽回來,與錦曦感情日益增厚,朱棣在朝中無事,多了很多時間陪錦曦騎馬狩獵,撫琴下棋,日子過得倒是悠然,然而錦曦才滿十六,還未來得及成禮。朱棣便總有不踏實的感覺,黏錦曦黏得越發的緊了。

  想起那幅繡品,朱棣便擰眉。錦曦除了繡些鞋面荷包之類的送給母后父兄外,平日極少碰針線。她貪玩好動,寧可陪自己騎馬射箭,連自己求了許久的物事她也無暇顧及。呂妃如何得知錦曦的繡功好?由不得朱棣把懷疑的目光放在徐輝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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