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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書房與她小時候見過的擺設並無二致,整面牆上一幅《梅雪爭春》掛屏前是一張黃花梨夔鳳紋翹頭案,上置文房四寶,還有一截瞳兮制的兮墨,瞳兮有些眼潤的上前,摸了摸那兮墨,還有有這個代替自己侍奉在父親左右,繞過屏風,便是一架一架的書櫃,上面經史子集應有盡有,瞳兮小時候也從這兒偷偷尋書看。

  她正四處瞧著,卻忽然聽見腳步聲漸漸靠攏,反射性地藏到屏風後,因為她父親素來不喜歡人進他的書房,所以瞳兮第一個反應就是躲。

  她從縫隙中看,不僅看到了自己的父親,還見到了自己的娘親,她記得記憶中母親也從不靠近這間書齋的。

  「柔兒你氣了我十餘日了,今兒瞳兮她好容易回來一趟,你總該理我了吧。」瞳兮聽出那是父親的聲音,可是想像不出他居然還有這般柔情討饒的一面,對象還是自己的母親。

  「哼,我理不理你又何妨,只要你那南苑新納的小妾理你不就成了。」如果不是瞳兮親自見著,絕不相信這柔媚得滴水的聲音發自她母親之口。而這種無理取鬧,帶著明顯醋意的話也不該是她素來端莊大方的母親會說的話。

  瞳兮心裡咯噔一下,怕父親責備母親,嫉妒,可是七出之條,父親好幾個姬妾就是這麼被趕出去的。

  「我寵她還不是為了氣你,柔兒。」令狐進好語溫言,低聲下氣的求著。

  「哼。」瞳兮的母親輕哼一聲,可那「哼」聲不僅不讓人反感,反而激得人骨頭酥軟,連瞳兮都覺得好聽。「那你還日日往其他屋裡去?」

  「好柔兒,你自打生了瞳兮以後,身子一直不好,我這不是怕傷了你的身子麼,否則我巴不得日日和你膩在一塊兒。不過既然你不喜歡那屋裡的人,明日找個理由打發了就是。」

  瞳兮輕輕抖了一下,想著家裡來來去去的姬妾,除去那些有子嗣的,從沒幾個呆了長久的。又回憶起那些對母親又恨又怕的姬妾來,恐怕真正怕的還是父親的寵愛,因為她母親才是那個影響著父親的人。

  而自己在父親的那麼多兒女中能脫穎而出,雖然自己也確實努力,但如今想來恐怕多半還是因為母親的緣故。所以即使她那些同等才華出眾的姊妹們,最終都得掩蓋在她的風光下。

  「好吧,算你……」瞳兮的母親輕輕的笑了出聲。

  之後瞳兮便聽到一絲奇怪的聲音,她娘親的話並沒說完,那聲音讓瞳兮臉一紅,並不敢看,又怕越往下聽到和看到讓彼此都尷尬的東西,所以只能假裝咳嗽一聲,驚了外面的兩人,瞳兮等了片刻才面紅耳赤的走了出去,並不敢看父親母親的臉色。

  「我,我來找本書看,我先走了。」瞳兮就跟自己是那個偷吃糖被人抓住的孩子似的,心虛的快步往外走,就怕被叫了回去,只在門口回頭望瞭望母親,她滿面羞紅,有些慌亂又故作正經的理了理髮絲,倒顯出別外的風情來。

  瞳兮一出門還耐著性子先緩緩行了幾步,再後來就開始拔腿跑。

  照理,依她的性子遇上這種事也不該如此有失風度的拔腿跑,可是她只覺得心裡有一團不知名的混沌,仿佛要劈裂開來,只有大步的跑著才能緩解那種恐慌。

  省親行

  瞳兮只顧自己跑著,腦子裡想起先前的一幕幕,覺得滿腦子漿糊,慢慢流到全身將她黏住,怎麼也掙脫不開。

  一方面她覺得自己的母親不對,表裡不一,且想不到還有愛妒的毛病,另一方面她又羡慕自己的母親,覺得她無論是表面料理家務,還是私下拿捏自己的父親,都有一套辦法。可反觀自己,仿佛處處都在碰壁,處處都在彰顯自己的無能。

  瞳兮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絲毫沒看到迎面而來的天政帝,更沒看到他伸出的手,結結實實的撞在了他橫著的手臂上。

  本來天政帝見瞳兮慌慌張張地仿佛後面有惡狗追著似地跑過來,直覺地就伸出手想將她攬過來,哪知她卻跟無頭蒼蠅似地猛力撞了過來。

  瞳兮痛呼一聲,站立不穩就蹲了下去,一隻手死死的地按住左肋,這一撞可不輕。只見到天政帝也立馬蹲了下來,「你沒事吧。」

  照往日瞳兮的性子那便是該強忍著疼痛站立起來,斷不能讓人看到自己的狼狽,可是天政帝臉上那般明顯的擔心,讓瞳兮遲疑了片刻。想起素來端莊的母親也有那般小兒女的情愫,又想起那日翠花在耳邊的低語,說的是該惹人疼的時候就該惹人疼,哪怕是只有三分疼,你也得裝出十二分疼來,這叫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雖是俚語,但也不無道理。

  所以瞳兮只能睜著一雙氤氳著武器的眼睛看著天政帝,咬著下唇,努力吧「不疼」連個字吞回去。

  天政帝大臂一撈,想將瞳兮扶起,瞳兮的眼淚立馬滾了一滴下來,「痛。」那個痛字的發音還帶著絲絲的抽氣聲,可見的確是撞得厲害。

  從不見喊疼的人忽然間喊疼了,自然是讓人疼的,就好比從不發火的人發火了,自然是讓人怕的。

  天政帝將瞳兮打橫抱起,瞳兮則將頭埋在他的肩窩處,手臂則掛在他的脖子上,忽然覺得自己這般欺騙天政帝算不算欺君之罪,事實上她的疼痛消減了不少了。

  「今兒發生什麼事了,你慌慌張張的跑什麼?」天政帝將瞳兮放在床榻上。

  瞳兮臉一紅自然不敢說她看到了什麼,「剛才遇到一隻狗。」瞳兮睜眼瞎編著,看到天政帝並不追問,松了一口大氣。

  天政帝從齊雲的手裡接過藥酒,就要親自給瞳兮搽,瞳兮這才面紅耳赤的後退,沒想到偶爾撒一次嬌有這等效果,「皇上,臣妾自己來。」

  天政帝看了齊雲一眼,她知趣地退下,「是朕撞了你,讓朕看看撞的地方。」他以不容人拒絕的方式,解開了瞳兮的衣帶。

  瞳兮只能紅著臉僵硬的忍著,生怕那撞的地方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倒顯出她在撒謊來。直到天政帝微微撥開她的肚兜,查了一下傷處,只是微微紅了一點兒,並無大礙。

  瞳兮慌忙的拉了衣襟想要遮掩那半露不露的春光,天政帝仿佛沒什麼特別的表示,那臉其實也是往日一般的清冷如冰,可是換個角度看,瞳兮又覺得是溫潤如玉了。他的手裡倒了藥酒,雙掌搓熱了覆蓋在瞳兮的左肋上,她瑟縮了一下,最終還是紅著臉任他擦著。

  瞳兮微微地閉上雙眼,不敢看天政帝,只感受著他手的熱度,在她的肋骨和腹部來回搓著,力道輕柔適中,在緩解了瞳兮最後的一絲疼痛後,剩下的便是無邊無際的舒坦。

  瞳兮在心裡盼著這揉搓要是能永遠不結束就好了,只覺得那撫摸讓她仿佛躺在一葉小舟上,隨著水波的蕩漾而輕微晃悠,迷迷糊糊,全身所有的注意都集中在了巴掌大的地方,只有小腹微微的發酸緊繃,她不自覺的收緊雙腿。

  在舒服到快要睡覺的時候,再無能力壓抑自己的感覺,輕輕的「哼哼」了一下。當聲音傳到她的耳朵是,她瞬間就醒了過來,無法相信這般淫靡的聲音出自自己的嘴巴,她睜大眼睛,很失敗的企圖挽救,「痛。」

  「那就再揉揉,嗯?」天政帝的嗓音變得低沉沙啞起來,瞳兮有一絲害怕,那聲音和那表情瞳兮是懂的,她有一絲慌亂,本能地後縮拒絕。

  可一想到馬上就要回宮,這一路天政帝的態度又晦澀不明,忽冷忽熱,瞳兮本能的想抓住什麼,可又不知道該作何表達,只能閉眼假寐,當不知道天政帝的企圖,但是那顫抖的睫毛卻在不停地洩露她的心思。

  「瞳兮,你記不記得以前也這般撞到過朕的手上?」

  天政帝突然說起這個話題,倒分散了瞳兮的注意力。她總算抑制了自己的顫抖,帶著迷茫地思考,然後搖搖頭。

  「那該是隆慶十九年正月初三的事。」

  因為天政帝不假思索地把日子說得太準確,所以瞳兮有些懷疑他是不是故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隆慶是先帝的號,算起來那會兒自己不過才是十歲的女孩。

  「還記不記得當年的九皇子?他追著用雪球打你。」天政帝繼續提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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