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瓜(40)_明月璫

四〇

　　再後來便是獨孤媛鳳的禮物，一件她挑燈而制的龍袍，天政帝也不過恭敬地道了一聲「多謝太后。」只是那眼尾再也沒有當日的暗流湧動，而是淡淡的疏離。

　　這宮裡如今有封號的妃嬪加起來也不過十八位，到天政帝生日之時早已輪空，鑒於最近萬眉兒的得寵，天政帝宿在她的毓德宮也不讓人驚訝。

　　只是待瞳兮離席的時候，天政帝卻淡淡道了句：「朕送貴妃回去吧。」一時間四周都寂靜了下來。

　　瞳兮錯愕地抬頭看了看天政帝，旋即便埋下了頭，恭順地跟在他的身後，留下萬眉兒跺腳嬌嗔：「皇帝哥哥，眉兒在毓德宮還專門為你準備了慶生宴的。」

　　「這前前後後，你已經為朕慶賀了五日了，朕豈能捨得你那般勞累。」話雖體貼，但是天政帝的腳步卻沒有停下的意思。

　　至此，萬眉兒連續侍寢五日的神話便結束了，其實這五日，多是她用著各種藉口將天政帝從其他妃嬪處請到了她的寢宮。

　　天政帝坐于彤輝宮紫檀榻上時，瞳兮親自捧了茶奉上。對於今夜天政帝的臨幸，她有些意外，卻又在情理之中。他即使寵愛一個女子，也從沒完全沉迷過，這後宮他總是要雨露均灑的，從自己這個貴妃開始臨幸，萬眉兒總不能再任性了。

　　「去書房吧，朕試試你的墨。」天政帝起身離座，瞳兮又只好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其實此時早已夜深，可是只要他不著急休息，瞳兮也是願意陪他的。

　　「這五枚墨錠，臣妾分別加了梅蘭竹菊四君子之香，又因為桂花剛謝，還加了一味桂花，所以共得了五枚，不知皇上想試哪一枚？」瞳兮低頭問著。

　　她制墨的時候就一直在想該加什麼香料，思來想去，只有用四君子之香才能將梅花的香味很自然的放入墨裡，而不被天政帝所注意。

　　天政帝沒回答，只是輕輕地握住瞳兮的手，手指摩挲著她掌心裡的繭子。「看來你懂事多了，瞳兮。」

　　這於天政帝只是簡單一句，對瞳兮卻仿佛是春花初綻，他語氣裡的讚美讓瞳兮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只是這懂事二字，有待商榷，她一直都是懂事而乖巧的啊。

　　「皇上……」瞳兮喃喃開口。

　　「看來齊雲可以回來了。」這後面一句直叫瞳兮樂開了花，幾乎都要以為今日是自己的生辰了。

　　「謝皇上恩典。」瞳兮盈盈跪拜，語氣裡有著哽咽，她著實沒有料到天政帝會輕易地讓齊雲回來。

　　瞳兮不是笨人，思前想後，覺得還是這盒墨起了作用。看來玄纁也長大了，是自己可以依靠的左臂右膀了。

　　瞳兮站起來的時候，控制不住地對著天政帝微笑，忽然也覺得他仿佛不那麼可怕。只要她夠用心，他總有一天也會如父親一般重視自己吧？

　　瞳兮有些忘記禮數，迫不及待地喚了於海來，讓他帶著玄纁束帛二人去辛者庫將齊雲領回來。

　　只是無論你多感激這個人，在伺候他更衣入寢的時候，瞳兮依然不得不控制自己的情緒，才能不跑掉。

　　因為有了一絲感激，瞳兮再不敢用指甲在他背後劃下傷痕，只能再次抓住床頭的柱子。

　　天政帝忽然轉身，將久久不用的布條又取了出來，縛在瞳兮的手上，更加瘋狂地攫取他的快感。

　　有一瞬間，瞳兮都能感覺出他的暴戾，仿佛要將自己碾碎，零落成泥方才甘休。他離開的時候，瞳兮長長地舒了口氣。

　　在這宮裡存在著所謂的寵妃，對她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次日瞳兮強忍著酸疼，喚了齊雲進來。

　　「姑姑。」瞳兮本以為會看到憔悴枯朽的齊雲，辛者庫那種地方能有什麼好日子過，只是齊雲除了看上去瘦了些，似乎並不憔悴。不過齊雲是宮裡的老人，為人素來機警，處變不驚，她能如此這般好地存活下來，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娘娘，都是齊雲拖累了你。」齊雲這話瞳兮聽著雖然有些突兀，可是心想也許齊雲是指自己為了讓她回來做的努力。

　　「姑姑別這麼說，都是我沒用，這麼久才將你從那裡帶回來。你跟著我，才是我拖累了你。」

　　齊雲笑了笑，笑中含著某種說不出的神秘，「齊雲能跟著娘娘才是今生之大幸。」

　　「姑姑回來就好，我正有事要請教，你說有什麼辦法能將李嬤嬤從太后的身邊調走？」李嬤嬤這個人素來精明，為獨孤媛鳳出了不少主意，瞳兮如果想要獨孤媛鳳選擇那條異想天開的路來走的話，第一個要調開的就是李嬤嬤。這人老成精，再也體會不了年輕女子內心火熱的渴望，瞳兮就怕她為獨孤媛鳳潑冷水，但是又不能對她動手，就怕打草驚蛇，讓獨孤媛鳳有所警覺。

　　「李嬤嬤家裡的人都不在了，所以這也是她心甘情願呆在宮裡的原因，只是她有一個侄兒，同她還偶有聯繫，如果娘娘想暫時支開李嬤嬤，這人恐怕用得著。」

　　「姑姑，此事就拜託你了，最好能讓李嬤嬤出宮去住上幾日。」

　　瞳兮因為齊雲的歸來，心上最大的障礙也解除了，而齊雲又能將李嬤嬤弄出宮去，瞳兮的心頭大患也算是解除了，所以覺得日子過得十分的愉悅。

　　這也是欽天監選出的吉日，只是這一任的欽天監是萬眉兒父親推薦的人選，瞳兮不得不有所聯想。

　　見慣了京城的雕樑畫棟，習慣了舉目望去總有個盡頭的風光，見到這豁然開朗的塞上風雲時，瞳兮真有點兒不習慣。

　　這還是她第一次出遠門，見識到平日裡只有書畫上才能見到的景致，寒風刮著她柔嫩的肌膚，即使帶著風帽依然能感到那刺骨的涼風。九月壩上，紅葉滿山，霜林疊翠，白樺幽幽，這白鹿圍場南倚松林千里，北望草原萬頃，既有林木之秀美，又兼草海之渺遠，如果不身臨其境，是無法想像這般孤寂的地方能有此等殊色。

　　瞳兮一直嚮往的是江南的水鄉油傘，只是塞上流雲仿佛也能怡人心神。齊雲早命人燒了熱水，供瞳兮洗漱。這還是她第一次住帳篷，格外的新鮮。

　　齊雲為她選了一套水紅色白狐毛滾邊的騎服，瞳兮素來怕冷，所以穿得格外厚了些。她有些驚異地在妝鏡前照了照，有些年沒如此打扮，看起來倒十分的新鮮，人也多了些活潑和嬌俏，稱不上英姿颯爽，但也別有韻致。

　　瞳兮立于太后的金鳳大帳裡時，獨孤媛鳳眼裡也多了豔羨，她們一眾妃子是事前就有皇命，可以隨同行獵，這等裝扮自然得體，只是太后貴為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一舉一動都要母儀天下，所以她只能坐在尊貴的鳳椅上聽著那馬蹄發出歡快的「噠噠」聲。

　　此時那歡快的「噠噠」聲正在馳近，天政帝已攜著萬眉兒進來，她進來時臉上帶著明媚的笑容，臉紅撲撲的，絲毫不似其他人因為不習慣寒冷而有些蒼白的臉。先前她正同天政帝在草原上策馬，額發都被汗濡濕了。

　　「趕緊去換身衣服吧，省得著涼。」天政帝笑著吩咐。

　　瞳兮並不看向他們，只是想著以前的慕昭文似乎也是有這種待遇的，時過境遷，人換了一個，寵愛卻是差不多的。

　　天政帝是按例來請安的，只是坐了坐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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