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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獨孤媛鳳只要慕昭文不贏,她便沒什麼不開心的,如今的令狐瞳兮早不被她放在心上了。做了那麼多邊角的功夫,可是還贏不了天政帝的心,早沒有資格做她的對手了。

  天政帝隨意地翻看著紙卷,忽然頓了頓,「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好句,好句,此句一出,其他的詩句皆不用看了。」

  此話一出,眾皆愕然,既然皇上如此說了,那便沒人敢反駁。

  「昭文,你的文采風流真是堪稱後宮第一了。」天政帝望瞭望慕昭文,兩人眼波交流處,叫任何人都插不進去。

  「可是皇上,你還沒看其他人的詩呢,又焉知沒有更出眾的,何況今日之社,那是以量多質好而論的,此詩的主人只賦了一首,恐怕……」獨孤媛鳳為難地道。

  「此一首堪當其他詩詞百首也。」天政帝仿佛是鐵了心維護慕昭文。

  「哀家瞧著貴妃的這幾首也不錯。微風搖紫葉,輕露拂朱房。中池所以綠,待我泛紅光。」

  天政帝沒說話,眾人吟了吟,也覺此詩不錯,雖然遜於昭妃的那首,但是畢竟瞳兮還做了不少。

  「哀家格外喜歡這首:青荷蓋綠水,芙蓉披紅鮮。下有並根藕,上有並頭蓮。』」

  獨孤媛鳳見天政帝還不說話,又陸陸續續了念了幾首,品質都不錯,每一首單獨寫出來都是眾人爭搶的詩句,可是今日因有了慕昭文的珠玉在前,所以這些詩的榮光都被掩埋了。

  「江得啟。」天政帝忽然出聲。江得啟連忙躬身應答。

  「你將這些詩詞送到新科狀元的府上,請他趕緊品評,咱們也聽聽這位當代才子的意見。」天政帝與獨孤媛鳳的意見不合,尋求其他人的評斷也是合情合理的。

  瞳兮聽在耳朵裡卻不是這麼回事,精於詩詞的一聽這幾首詩便知道分量,慕昭文的詩句一出,瞳兮便知道自己毫無勝算。她也打心底裡佩服慕昭文的才華,她自小就自傲,從不曾真正服過人,上次慕昭文做的牡丹詩和芍藥詩,雖然讓人驚豔,但是瞳兮覺得她兩詩相悖,所以不願承認她的才華。

  到今夜才徹底地服了慕昭文,如此短的時間能出如此驚豔之句,比她的堆砌妙了許多,她甘拜下風。一時不由想著,漫漫寂寞宮廷的日子,能有一個知己每日裡吟詩互答,豈不也是一樁妙事。

  慕昭文素來有才,瞳兮對她的為人其實也十分的欣賞。如果不是因為有利益相爭,她是十分願意和她成為朋友的,即使只是詩書朋友。

  後宮從沒有永遠的朋友和敵人,瞳兮忽然覺得自己不該再針對慕昭文了,否則更要失了天政帝的心,愛屋及烏的道理她是懂的。

  內侍快馬加鞭地去了,新晉的更衣靳霜華獻了一曲採蓮舞,腰肢曼妙,舞步輕盈,如果放在平日一定是最讓人矚目的,只是現下很多人心裡都惦記著論詩的結果,所以靳霜華也沒拿到什麼便宜。天政帝對這歌舞似乎更沒有興趣,眼神不過只是略微掃了掃而已。

  一個時辰以後,風荷池畔總算響起了急促的腳步,看來是論詩有結果了。

  「臣曾途經雲陽,見西湖之煙波浩渺,臥聽雨打殘荷,當日無幸見其六月之盛放,今日讀『接天』之句,仿如再遊佳地,咀嚼之下更覺唇齒留香。此詩匠心獨運,另闢蹊徑,色彩鮮麗,境界開闊,情意酣暢,實乃千古之佳句。」

  這是新科劉狀元的原話,也十分的諂媚,看來是將寶押在了慕昭文肚子裡的孩子身上,還為她解了不應景的困境。

  天政帝聽了以後,並沒有露出高興的神色,反而沉思了小許,「今日的荷花社,看來要尊昭文為花魁了。『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只有昭文當得起此句。」這可謂是極高的讚賞了。一句出淤泥而不染,就將慕昭文從他父親的醜聞中完全地撇清了。

  瞳兮此時才有些明白,原來人心真是偏的,她捫心自問,如果她父親出事,恐怕自己即使不死,也會落入冷宮的。這後宮的規矩,都是圍著那一個人轉的,她一直以為只要懂得玩弄權術便可將天下人玩弄進去,豈料原來情愛的力量也如此可觀。

  只是春風得意的新科狀元沒料到他不僅不能學前科狀元一般贏得尚書之女而歸,也進不了翰林院,當不了庶吉士。看景軒皇朝的歷史,沒有一個六部尚書和宰相不是庶吉士出身的,反而今科的探花入了翰林院,成了庶吉士,一時風光蓋過狀元許多。

  狀元劉鑫最想不明白的就是,皇上為何看不見他的忠誠,他可是忠貞的皇黨,攀附的也是當朝寵妃昭夫人。

  只有天政帝明白,那品詩不過是個藉口,有時候一件小事就能看出人的品格,何況還是他有心重用的狀元。

  只是他太令天政帝失望了,只會一味地攀附。江得啟成功地暗示了皇上的意思,所以劉鑫一味地為慕昭文讚頌,為她解圍,絲毫不提及貴妃那幾首也算不錯的詩。

  在江得啟送詩給狀元的時候,在場的還有當朝的榜眼和探花,唯探花獨愛「並頭蓮」一首。江得啟別的不知道,只是知道狀元和榜眼都外放了知縣,唯有探花留在了翰林院,成了京官。

  那一夜風頭最健的自然是慕昭文,獨孤媛鳳雖然沒能達到自己的目的,但是瞳兮京城第一才女的名號蒙了塵,所以她也不算毫無收穫。

  瞳兮依然固守著她每月一次的侍駕,不是她不想親近天政帝,而是對別人很簡單的事情,在她做起來就特別的難。

  連官晶惠都能逮著機會,在雲鶴園巧遇天政帝,瞳兮沒道理沒機會的,只有身邊的宮女太監乾著急。

  「皇上萬福。」瞳兮在輸香軒迎接聖駕。

  天政帝來的時間差不多已經是該就寢的時候了,所以瞳兮只好硬著頭皮問,「皇上要泡泡溫泉解乏嗎?」

  瞳兮忐忑地等待天政帝的回答,就怕聽到一聲「不」,自從上次在溫泉侍寢後,瞳兮覺得為了能使天政帝高興,她必須去蘭灩湯。

  因為蘭灩湯的四周都沒有建築,沒有人能看到聽到,加上那激打水花發出的聲音,讓她不用再為隱忍而咬住嘴唇阻止哭泣,泉水能掩蓋她的淚水,侍寢的時候哭泣絕不是宮妃能做的事情。

  何況她還隱隱地發現,在她忍不住哭泣後,其實在天政帝聽來算是呻吟,他的動作總會輕柔許多,本來她以為他會更生氣,更憤怒。

  蘭灩湯。

  瞳兮靜靜地伺候著天政帝更衣,她甚至松松著了一襲粉色繡白梅的輕衣,只在腰上系了一個結,瞳兮臉紅地考慮,希望這次不會把衣服拉扯壞。

  天政帝從進入輸香軒以來,就沒怎麼開口說過話,瞳兮見他表情嚴肅地踏入溫泉,似乎在沉思天下大事,她考慮著要不要主動進去,還是呆在一旁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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