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瓜(12)_明月璫

一二

　　瞳兮一時也拿捏不准，女子龍舟隊在景軒皇朝的民間龍舟賽也聽說過，但是皇室的龍舟賽從沒出現過，只是她畢竟年輕，也十分喜歡這些新奇的玩意，這位晉王妃她還從沒見過，「等本宮回稟了皇上再做定奪吧。」

　　這廂忙好了，尚食局又送了今年端午晚宴的菜譜來，還有今年要吃的粽子形狀、粽餡，這些都要等皇帝決定。

　　瞳兮揉了揉頭，這些事怎麼也熬不到五月初一再去請皇上決定，瞳兮最怕的就是去見天政帝。

　　瞳兮磨蹭了許久，才在齊雲姑姑的驅趕下，去到含元殿覲見天政帝，下了朝他多半在此處理政事。

　　瞳兮低頭在殿外等了一小會兒，江得啟便出來了，「娘娘，皇上請你到臨淵亭稍候。」

　　瞳兮心下又松了松，為能晚來一刻而高興，能晚一點兒算一點兒。

　　臨淵亭緊鄰含光湖，含光湖是含元殿左側的一處小湖泊，景致十分秀雅。柳條密匝匝的垂在地上，或者俏皮地飄拂在水面上，陽光透過柳條曬到水面，少了些焦灼，多了些柔美。瞳兮很少來此地，一時的湖光瀲灩倒也讓她少了些緊張。

　　「貴妃找朕什麼事？」天政帝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瞳兮連忙屈膝低頭行禮，一雙寶藍色錦繡騰雲紋寶靴停在了面前。

　　「皇上萬福。臣妾是為了端午龍舟賽和晚宴來請示皇上的。」瞳兮要十分克制，才能不讓天政帝發現自己聲音裡的顫抖。

　　「嗯。」每年端午宴的菜單都要來請皇帝過目，他自然知道，「龍舟賽有什麼事？」

　　「晉王妃今年組了一隊女子龍舟隊想要參賽，還請皇上定奪。」瞳兮偷偷覷了眼天政帝，發現他也是滿臉興趣，並無不快。

　　「女子龍舟隊，貴妃以為如何？」

　　景軒皇朝的民風素來開放，對女子的束縛也不是很重，只是晉王妃這樣的異數還是較少的，「昭妃估計也會有興趣的。」

　　雖然天政帝此時提起了昭妃，讓瞳兮越發的對慕昭文有了戒心。看這意思天政帝並不反對女子龍舟隊，因為宮裡難得有件趣事，所以瞳兮還是覺得心喜，「臣妾以為，龍舟賽本就是祈福之事，晉王妃參加也是她的一片心意。」

　　天政帝點點頭，「那就准了吧。」

　　瞳兮又問了端午粽宴所用粽子的形狀，天政帝點了小寶塔形，至於粽餡他則猶豫了一陣。瞳兮遞上的單子中有鹹甜兩種，甜的有蓮蓉、豆沙、栗蓉、棗泥；鹹的有鹹肉、燒雞、蛋黃、甘貝、冬菇、叉燒等。

　　「昭妃喜歡甜食，點個蓮蓉的吧，太后喜歡冬菇餡的。」天政帝圈了幾個，忽然抬頭問，「貴妃喜歡什麼口味兒的？」

　　瞳兮今日穿了一襲湖綠色的繁紗宮裝，雪白的暗金繡菊花紋抹胸，夏初人也穿得清爽了許多，將一身的纖長俏麗修飾得很好。額間綴了枚金地牡丹形垂飾，整個人看入天政帝的眼裡，便是豔奪巫岫之蓮，麗掩蜀江之錦。

　　瞳兮低聲答了一句：「臣妾都喜歡。」通常後宮的人都不怎麼輕易洩露自己的喜好，瞳兮之於天政帝也是如此，這是習慣。

　　只是皇上能這樣問，她頓時覺得初夏更溫暖了些，自己的位子也許還比較穩當。

　　「都退下吧。」天政帝的聲音即使在初夏也是冰涼的。

　　瞳兮心裡一緊，想裝傻同身邊的玄纁和束帛一起退下，哪知她的手卻被天政帝握在了掌心。

　　瞳兮記起了不好的回憶，頓時有些緊張，甚至大膽地微微用力掙開了天政帝的手，「今年的芍藥開得真早。」瞳兮轉身快步走到臨淵亭外，假裝十分欣賞面前那朵開得特別早的白芍。

　　聽天政帝的步子越來越近，瞳兮覺得自己都快無法呼吸了。

　　「朕以為貴妃素來喜愛牡丹，想不到對芍藥也有偏愛，古語雲牡丹為花王，芍藥為花相，不知貴妃可有心思為芍藥賦詩一首。」天政帝的手指撫摸上了白芍的花瓣。

　　瞳兮看著天政帝的手指，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臉紅，趕緊斂了心神，一時想起早已凋去的牡丹，再看眼前的芍藥，靜了靜心，「閑來竹亭賞，賞極蕊珠宮。葉已盡餘翠，花才半展紅。媚欺桃李色，香奪綺羅風。每到春殘日，芳華處處同①。」

　　【① 唐·潘鹹《芍藥》】

　　「不妥。」天政帝皺了皺眉頭。

　　瞳兮驚異地抬眼望去，此詩有些傷春悲秋，皇上是不是認為有些不吉利？她一時心裡又忐忑起來。

　　「朕以為改成急來竹亭賞更為貼切。」

　　瞳兮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天政帝是在和自己玩笑麼？她斷然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覺得冷心冷面的天政帝是不會說玩笑話的。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只是臉上的紅暈又泛了開去。

　　瞳兮睜大了眼睛，這是調情麼？她從沒想過這樣的言語會在天政帝嘴裡出現，而他的表情還那樣的正經，仿佛這樣說是天經地義的。

　　錯就錯在瞳兮永遠都以為天政帝講的是正經話。

　　瞳兮向後退了半步，低垂著頭。這裡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在室外，不比上次是在他的書房，只盼望天政帝顧忌這是在外面而放過她。

　　半晌後天政帝起身理了理袍子，轉頭看著地上的女子。陽光灑在她仿佛被風、露摧殘過的嬌軀上，讓天政帝有些移不開眼睛。一向優雅高貴不可方物的貴妃令狐瞳兮，即使羞澀也是帶著世族豪門閨秀身上特有的典雅，此時卻仿佛不堪一擊的瓷娃娃般躺在草地上，背後是妖嬈的芍藥。

　　瞳兮微微睜開眼，看不見背光的天政帝的容顏，又覺得自己如此見人實在不妥，「皇上……」她只能大膽地懇請天政帝將玄纁和束帛二人先叫過來伺候她。

　　瞳兮猛然抬頭，看著兩個跟隨了她多年的侍女道：「忘記你們今天看到的，如果洩露出去，你們都別想活了。」瞳兮仿佛受了重傷的動物般狠狠地威脅一切靠近她的人，她憎恨這一切，無法忍受別人知道這一切。

　　瞳兮洗漱完後，斜靠在床榻上，「妹妹今日見了皇上？」琯桃已經忍耐不住闖了進來。

　　瞳兮皺皺眉，想不到表面看起來清傲無比的琯桃遇上天政帝也會如此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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