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何處金屋可藏嬌 | 上頁 下頁
一九六


  「劉徹!」劉陵見他就要離去,忽然大吼道,「為什麼不肯回頭看我?為什麼?我劉陵究竟有哪一點不如她陳阿嬌?」

  劉徹止住腳步,轉頭望著跌跌撞撞跑到自己面前,揪住他的衣襟的堂妹。

  「只因為我姓劉,而她不姓劉便有如此的不同嗎?」劉陵淚水如珠,不斷落下,「論容貌,論品德,我到底有哪一點比她不過?」

  劉徹低頭看著這個已然全沒有往日翁主尊嚴的女子,忽然想起當年第一次見到她時,她才十六歲,站在桃花樹下,臉上帶著羞澀的笑容,遙遙地望著自己。那時的劉陵,很像阿嬌。

  「陵兒,當年你不該隨叔父來長安的。」劉徹伸手扶正她,為她整好發,輕聲說道,眼神卻已經深沉得讓人看不出任何心思。

  「忘記吧。你執著得太久了。也許,到現在你自己也分不清,這種執著究竟是因為情愛,還是因為你的不甘心。」劉徹說道。

  那一年,淮南王劉安來長安向竇太皇太后進獻《淮南鴻烈》一書,得到了朝廷上下的一致讚譽,引得一心改制的他氣惱不已。所以才會招惹這個小堂妹,那無意的幾次溫柔不過是因為對淮南王的憤怒。

  「不甘心?」劉陵臉上帶著慘然的笑,說道,「劉徹你看輕的,究竟是我劉陵,還是你自己?」

  劉徹靜立在當場,不再說話。其實對於劉陵,他心中未必沒有一絲愧疚之意,否則今日也不會現身相見。他嘴唇微動,但是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只是轉身離去。對劉陵本就是無心,在這最後時刻的一時憐憫也挽回不了什麼。

  而劉陵亦沒有阻止他的離去。這輩子最放不下的人,在生命的最後也看到了,她已經了無遺憾了。她仰頭望瞭望外面的月光,笑道:「今夜月色正好,該是歸去的時候了……」

  ……

  「陛下,陵翁主去了。這是她最後留給陛下的遺書。」看到宮女送上來的遺書,劉徹並不感到意外。劉陵這般孤傲的風骨,本就是不肯以囚犯之身給人折辱的。

  他神色不變地接過遺書,打開一看,果然是一連串的名單,正是他想要的東西。

  陵兒啊,就算過了這十八年,你還是和當初一樣的好騙。

  「楊得意,令人厚葬陵翁主。」

  「是,陛下。」

  「……為朕準備筆墨。」

  ……

  雲陽宮。

  「娘娘,怎麼了?」

  陳嬌合上信件,轉頭問道:「飄兒,緹縈夫人在哪裡?」

  「緹縈夫人?方才我好像看到她和公主在宮外呢。」

  「你去請夫人過來,我有事情找她。」陳嬌笑著說道。

  「夫人找老身何事啊?」說話間,緹縈正巧從外面走了進來。

  「夫人,」陳嬌見到緹縈,臉上露出了笑容,她站起身,說道,「夫人,我聽你的話,已經在這宮中靜養兩個月之久了。現在的身子,是否能夠回長安了?」

  緹縈露出了驚訝的神情,問道:「娘娘為何忽然如此著急?」

  「夫人只要回答我,現在是否能夠啟程就行了。」

  「娘娘的身子原就康健,經過這兩個月的調養,倒也不是不行……」緹縈答道,眼光不覺落到了陳嬌拿在手中的信件上,心道她如此著急,大約是長安那邊出了什麼事情吧,皇宮中的事情向來是最說不清楚。

  「既然如此,飄兒,你去準備一下,我們明日就啟程回京。」陳嬌宣佈道。

  ……

  正月時候的長安城外,雖然還有些寒冷,但是積雪已經漸漸融化,兩旁的樹梢枝頭也看得出綠意,天地間都是一片勃勃生機。

  一個穿著華麗衣袍的男子身邊領著幾個家人,在官道邊上焦急地等待著。

  「陛……公子,夫人的車駕想必就快到了,您不必太著急。」其中一個人安慰道。

  「你還敢說話!」那等待之人正是劉徹,他狠狠瞪了一眼說話者,那說話者正是馬何羅,「朕命你留在甘泉宮好好保護陳娘娘,你竟然先回來了!」

  馬何羅自然分辯說自己是因為奉命回來通報消息的。

  「她現在有了身孕,就算她再怎麼堅持,你們也該攔著她!辦事不力。」劉徹一甩袖,人更氣憤了。

  楊得意見馬何羅被訓斥了,也不敢吭聲,只將眼睛盯著那官道的遠方,期望發現那早該出現的馬車。果然是皇天不負有心人,還真讓他看到一點白色的車影子。

  「公子,公子,好像是夫人的車駕來了。」楊得意驚喜地說道。

  劉徹也顧不得馬何羅,轉身一看,果然是陳嬌的車駕,聶勝駕的車。

  馬車在幾人的面前停下,聶勝從位置上跳下,叩首道:「臣聶勝見過皇帝陛下。」

  「起來吧。」劉徹隨意揮了揮手,說道。

  竹簾輕動,一雙如玉手腕將其撩開,玉簪微探,阿嬌熟悉的面容出現在了劉徹的面前。因為長途的跋涉,她的面容顯得有些疲憊,她笑了笑,說道:「怎麼親自來接了?」

  「你這麼急著趕回來又是做什麼?」劉徹輕罵道。

  兩人一起上了車,從橫門進了長安城,又是一番舟車勞頓轉進了昭陽殿。等到一切安置妥當,兩人可以坐在一起好好說話,已經是小半天以後的事了。

  「你讓葭兒隨緹縈夫人走了?」劉徹驚訝極了。

  「葭兒在宮中待得太久了,所以我想讓她到外面轉轉,真正地去接觸一下民間,而不是隨意看看便走。」陳嬌仰頭說道。

  「先斬後奏,是因為怕朕會不答應嗎?」劉徹挑眉問道。

  「我知道你會答應的。」陳嬌搖了搖頭,說道,「如果還信不過你,我就不會放任你一個人回長安了。」

  「……阿嬌。」劉徹被她這麼一說,略略有些感動,緊緊握住她的手。

  「我知道你急著回來長安,是因為放心不下。你放心不下衛子夫,也放心不下我。」陳嬌說道,明亮的眸子裡閃動著劉徹的面容,「徹兒,我想再信你一次。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甘泉宮那一次,你肯以身保護我和葭兒,而我也沒有負你。」

  「我告訴自己說,假如你回長安城之後,沒有對付李希大人,沒有對付我娘親,假如你肯信我對於所謂的江山所謂的皇位沒有一點點的興趣,那麼,我也信你。就算再也回不到過去,但是我願意為它付出努力。」

  「阿嬌!」劉徹感覺自己似乎終於抓住了那已經失去了很久很久的東西,那樣東西叫做信任。他抓住陳嬌的手,放到唇邊親吻,口中一遍一遍地喚著她的名字。

  是的,他們都知道,現在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早已經不是衛子夫,而是他們自己。所以在生死相許之後匆匆別過,各自生活,因為他們都想,再考驗一下對方和自己。

  「徹兒,我知道你的心中,有一個千秋家國夢,一個很長很大的夢。」陳嬌抽出一隻手,放在劉徹的胸口,說道:「我從前總害怕你被那個夢帶走,總怕自己會成為你的那個夢的犧牲品,但是卻從來沒有想過,是否有一天我們能夠站在一起,一起去完成這個夢。」

  「阿嬌,沒有想到的人是朕。」劉徹撥開她的髮絲,將她整個人擁入懷中,「朕早該知道,你是阿嬌,和別人是不同的。」

  陳嬌靠在他的懷中,眼眶也不覺有些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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