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何處金屋可藏嬌 | 上頁 下頁
七五


  「兒臣叩見母后。」劉徹向躺在病榻上的瘦弱女子鄭重行禮。

  「起來吧。」王娡的臉上血色全無,這個也曾經豔冠群芳的女子,此刻剩下的只有憔悴。她勉強撐起身,一邊的宮女立刻機靈地送上扶手讓她依靠。王娡側身靠在扶手上,仿佛是終於舒服了些,她向劉徹招了招手,說道:「彘兒,你過來。」

  「母后。」劉徹走到王娡身邊。

  王娡用自己枯槁的手撫著兒子的臉,感歎地說道:「彘兒,你長大了。母后,老了。」

  「母后,你說什麼呢。朕現在是皇帝,一定能治好你的。朕可以廣發告示,召天下名醫齊集長安,為你治病的。」劉徹抓住母親的手說道,「你一定是在房裡呆太久了,春天了,朕帶你出去看看外面的天氣,馬上就會好的。」

  王娡蒼白著臉,看劉徹在她面前指揮著宮人們準備鑾輿出行。

  雖然已經到了春末夏初的時節,有花匠精心保護的很多春花仍然盛開著,爭奇鬥豔。王娡被抱到那繁花似錦的花叢中,身體顯得更加的單薄。

  「母后,曬曬太陽,感覺有沒有好一點呢?」劉徹摒退了左右,只留下幾個心腹服侍著。

  「彘兒,還記得你和阿嬌的婚事嗎?」王娡忽然說道,「當初,也是在這樣的春日裡,母后教你說那句廣為傳誦的'若得阿嬌為婦,當以金屋貯之',那時候你還笨笨的記不住,母后當時不知道有多著急。」

  「母后,怎麼忽然說起這個了?」對劉徹來說,那並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那時候,為了記那句話,他私下不知道挨了母親多少打。

  「今日,你姑姑來找我。不知不覺,她和我也生分了。」王娡說道,「當初,可不是這樣的。」

  「母后,如今你已經是皇太后了。現在輪到她來求你了。」劉徹皺眉說道,邊從楊得意手中拿過一件披風,披在王娡身上。

  「求?」王娡搖了搖頭,說道,「彘兒,你和阿嬌的事,母后也不想說你什麼。只是有時候,不要總認為自己所做的都是對的,偶爾回頭看看吧。」

  「——」

  「母后,也是這幾年才漸漸領悟的。」王娡看著沉默不語的兒子,她露出了慘澹的笑容,在陽光下仿佛要就此消逝般,「獨自坐在天下間最高的那個位置上,是多麼的冰冷。」

  「阿嬌,其實很可憐。母后羡慕她還有爭取的勇氣,可是更憐惜她,因為她想要的永遠也得不到。人,不可能爭得過命的。」王娡繼續說道,「如今,她既然失憶了,彘兒,你打算怎麼處置她呢?」

  「——」

  母子二人,沉默地看著那開得嬌豔欲滴,仿佛要用最後一抹春色燃燒天地的百花園,都不作聲。

  「你回去吧。」王娡開口道,「讓餘信陪哀家就可以了。」

  「小姐,該用晚膳了。」飄兒指揮人端著膳食走進房間,不意外地看到陳嬌正失神的遙望著窗外。

  「放下吧。」陳嬌沒有回頭,淡淡地說道。

  「小姐,下午去南陵嗎?」飄兒陪著陳嬌在別莊呆了半個月,對她的作息已經十分清楚。

  「嗯。」陳嬌點了點頭,眼神仍然遙望著窗外。

  南陵,漢文帝之母薄太后的陵寢,坐落於灞陵的南方,西隔渭水和劉邦的長陵相對,一座被稱為「東望吾子,西望吾夫」的陵墓。陳嬌在飄兒的攙扶下,步步走向南陵,望著那將在後來毀于戰火成為廢墟而今卻仍然金碧輝煌的陵寢,再一次深刻感受到了古人的「事死如生」。

  南陵作為皇家陵寢,週邊自然有人駐守,但是憑著館陶公主的手書,她們一行人再次順利地得到守陵官的通過允許。飄兒在和守陵官說完話後,轉身看到正用好奇的眼神不停打量著四周的陳嬌,心中暗暗思索,這位小姐到別莊的這些日子,沒有一日是乖乖待在房裡的,灞陵附近的很多地方都被她逛了個遍。

  「飄兒,好了嗎?」陳嬌意識到飄兒的眼光,轉頭對她一笑,雖然照例蒙著面紗,不過飄兒倒是毫無障礙的收到了她的善意。

  「小姐,請。」飄兒忙低頭道。

  就在陳嬌他們一行人即將踏入南陵的時刻,忽然聽到了不遠處一陣哀吼,陳嬌一驚,忙問道:「這是什麼聲音?」

  「奴婢也不知道。」飄兒愣愣地搖了搖頭,一臉茫然。

  倒是一旁的侍衛首先反應了過來,輕聲說道,「小姐,可能是盜墓賊。」

  「盜墓賊?」陳嬌聽到這答案,也是一愣,沒想到在這太平之世,居然有人敢來偷盜當今皇帝的曾祖母的墳墓。

  「幾個小蟊賊,很快就會好的。小姐,我們進去吧。」飄兒說道。

  可惜,事情並不像飄兒想得那麼簡單。因為那個守陵官的要求,她們只能帶少數幾個侍衛進入南陵。期間,陳嬌一直有聽到從不遠處隱隱傳來的打鬥聲和哀叫聲。就在這時候,大變突起,陳嬌只覺得眼前影子一晃,就看到一個穿著褐色衣裳蒙面人站在自己的面前,他低聲說道:「姑娘,請隨在下一行。」

  陳嬌上下打量了一遍這個人,卻沒發現有什麼明顯的特徵可以辨認出來人,而在她思考的這段時間裡,身邊的侍衛已經一個個倒下。待得陳嬌回頭看的時候,發現身邊除了飄兒以外,還站著的,只有那蒙面人帶來的手下。然後是一點迷香,陳嬌順理成章的暈了過去,失去意識前,陳嬌腦中浮現一句詩:為他人做嫁衣裳。

  「人已經捉到了嗎?」劉婧對著自己的手下問道。

  「是的,當時正好有幾個蟊賊,冒犯南陵,所以週邊的守衛比較鬆懈些,屬下幸不辱命。」

  「什麼?那些蟊賊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冒犯太后陵!」

  「公主放心,守陵官已經把他們全部擒獲。」蒙面人說道,心中卻想,不過,也多虧了他們,我們才能有機會,不然以大長公主別莊的守衛森嚴,一定沒機會這麼簡單把人抓走。

  劉婧點了點頭,然後說道,「那就好。你們先把她送往長陵的餘氏故居,本宮很快過去。」

  「是!」

  待得手下人退去,劉婧望瞭望窗外那淅淅瀝瀝的雨絲,心中想道:阿嬌,終於捉到你了。這一次,如果你想得回原來的榮華富貴,如果你不想再度成為一隻被禁錮在長門宮的鳥兒,那麼,你就好好證明,證明你自己的確是一個對我大漢朝有益的人。

  再度醒來,陳嬌不意外地發現自己躺在一個裝飾得十分古樸的房間裡,一旁是一臉緊張的飄兒。她慢慢起身,輕扶自己有些暈眩的腦袋,同時發現自己的面紗已經被人摘去,說道:「飄兒,這是哪裡?」

  「奴婢醒來,就在這裡了。」飄兒搖了搖頭,答道。

  「是嗎?」陳嬌說道,「那我們再等等吧,很快就會有人來了。」陳嬌知道,那些人既然沒有當場格殺她,那麼現在應該是沒有什麼生命危險了。

  只是可惜了,自己之前的逃亡計畫,因為這群人的介入,怕是很難實行了。只是不知道,郭嗣之是否發現了自己被這夥人擄走一事。

  果不其然,過了一會兒,陳嬌就聽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很快的門就被推開了,為首的是一位身著素色衣裙的蒙面女子,她身後應該就是之前將她們擄來的那個蒙面人。

  「你,醒了?」劉婧是幾年來第一次見到陳嬌,正視著陳嬌那與從前相比毫無二致的臉孔以及那清澄的雙眼,微微有些遲疑,若不是她知道自己的姑姑絕對不會錯認女兒,那麼,她一定會懷疑眼前這人,只是一個和阿嬌有著相同長相的別人罷了。

  「這位夫人,不知道你擄我來,做什麼?」陳嬌很是直接地問道。

  劉婧對於陳嬌如此冷靜倒有些驚訝,她印象中的陳嬌,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難道說,所謂的失憶,是真的?她腦中忽然閃出這樣的念頭,卻又馬上搖了搖頭。失憶有可能,但是,人的性格有可能改變嗎?

  「找陳姑娘來,不為別的。」劉婧整理了下自己的思緒,說道,「只是想向姑娘證實一件事情。」

  「——」陳嬌沉默地望著劉婧,不發一言。

  「陳姑娘,你可認識一個叫餘明的人?」劉婧緩緩走近她的身邊,如此說道。

  「不認識。」陳嬌輕輕吐出這樣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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