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何處金屋可藏嬌 | 上頁 下頁
六六


  「對了,輔先生他們怎麼樣了?」

  「大師兄他們經常叨念起你。」墨門的人自從心不甘情不願地被遷入長安後,受到了漢武帝劉徹的隆重接待,在墨門眾人的強烈要求下,劉徹選擇了長安附近難得的地廣人稀之地,茂陵附近,作為墨門的棲身之地。

  「是嗎。」陳嬌低垂著眼瞼,回想起分手時,那個老人熱切的目光,不知道他們的研究進行到哪個地方了。

  「雖然茂陵有重兵把守,不過,陛下令我全理墨門事。姑娘若要去,通知我一聲就可以進去了。」韓墨試探性地開口問道。

  「過幾日,我手邊的事情忙完,再說吧。」陳嬌說道。

  之後兩人便默默無言,直到分開。

  「韓兄,你怎麼了?」司馬遷並沒有進入室內,他察覺到出來的韓墨心情十分低沉。

  最後一次回頭看了一眼陳府的匾額,韓墨深深歎了一口氣,回答道:「沒什麼。」陳嬌變了,雖然言語依舊有禮,但是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感卻是那麼明顯,讓他很多關心的話語都說不出口。

  「小姐,小心點。」郭嗣之為陳嬌撐著傘,兩人行走在茂陵陵園之內,建設中的茂陵,還沒有後來的那種荒涼,這裡的一切都充滿了生機。

  「武帝遺寢峙荒墟,名將佳人左右扶。」陳嬌想起自己在現代,參觀茂陵時看到的這句詩,然而此時的茂陵,還遠沒有後來那樣的氣勢恢宏,連主墓都還沒有建設完成,邊上的參天古木還只是稚嫩的小樹。至於那些陪陵就更是一片空虛,祁連山狀的霍去病墓的主人,還只是個孩子,英陵的李夫人,此刻還不知所蹤,衛青、公孫弘才剛剛登上大漢朝的政治舞臺,金日磾、霍光、上官桀這些武帝后期的重臣還不知在哪個鄉野之地歡度童年。

  「嗣之,你知道嗎?每當走到這樣的地方,我都覺得自己是真真切切的活在這個世界的了。」陳嬌忽然說道,她看到了郭嗣之臉上的迷惘,她知道他不會懂,這世上不會有人懂的。

  「小姐……」郭嗣之望著陳嬌,忽然覺得她仿佛不是這個世間的人,她的眼神永遠望著遠方天空的某個虛無縹緲之處。

  「我們回去吧。」陳嬌回過神來,對著郭嗣之笑了笑,緩步向陵園外走去。

  自從數日前,和韓墨會面之後,陳嬌就和遷到長安的墨門恢復了聯繫,但是那僅限於和韓墨,輔子澈等少數幾個人的會面。小心地和某些不可避免的人拉開距離,讓自己沉在茂陵邑的人海之中,陳嬌知道自己身份敏感,所以已經不願意,再和如今已經十分受漢武帝重視的韓墨有太多的牽扯,可惜韓墨並不能理解她忽如其來的疏遠。

  參觀完在早晨春雨中的茂陵,陳嬌在郭嗣之的保護下,慢慢向自己所乘坐的馬車走去。卻忽而聽到一個不確定的叫喚聲。

  「陳姑娘,陳皎姑娘!」

  陳嬌轉過頭,看到一個身著黑色官服的男子正慢慢向自己走來,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那張臉,陳嬌馬上就認出來了,司馬相如。

  連續幾日,見到了西漢文學的兩大巔峰人物,司馬相如和司馬遷,陳嬌有些感歎。

  「司馬大人。」陳嬌很是有禮地向司馬相如行禮,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只有一面之緣的司馬相如會在事隔一個月後,還準確地認出了自己。

  「陳姑娘,沒想到會在此處相見啊。」司馬相如的容貌俊俏,當得起玉樹臨風這個詞,配上以莊重見長的漢代官服,卻也不顯得突兀,是覺得白與黑兩種顏色被某種柔和的元素所調和著。

  「司馬大人也是啊,怎麼會在此?」陳嬌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反問道。

  「相如來此有要事求墨門的各位,沒想到果然不虛此行。」司馬相如笑著說道,「姑娘呢?此茂陵重地,閒雜人等不得入內,姑娘這是?」

  「彭城煤行負責城中各處的取暖供應,如今春回大地,小女子是來回收剩餘的煤炭的。」陳嬌說道。其實此事自然有旁人負責,今日入園自然是因為韓墨額外的手令才能進來的,但是讓司馬相如知道她和韓墨的關係,總覺得危險,便順口編出了這樣一個理由。

  「這種事宜,需要姑娘親自動手?」司馬相如家中用的也是彭城煤行提供的煤爐,自然知道他們的規矩,冬季過去之後,還有剩餘的煤炭會被煤行收回封存。

  「茂陵重地,閒雜人等不得入內。難得有機會,我自然想要來此見識一番。」陳嬌說道。

  「是嗎?」司馬相如笑了笑,對著陳嬌說道,「本官正好也要回茂陵邑,姑娘還是與我同行吧。」

  漢代有著嚴格的禮儀制度,這種制度很明顯的表現在馬車上,為官者馬四匹,天子六匹,平民商賈即使再富有也不可以越禮,所以陳嬌的馬車的舒適度是不能和司馬相如所乘的馬車相比的。

  「與禮不合,司馬大人,告辭了。」陳嬌搖了搖頭拒絕了,雖然她並不在乎什麼孤男寡女之類的風言風語,但是有一句話卻記得很牢:「無事獻殷情,非奸即盜。」

  司馬相如望著她轉身而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在當時,陳嬌並沒有將這場偶遇放在心上,但是卻正是這場簡單的擦肩而過的偶遇,令她的命運開始向另外一個方向轉去,完全脫離了過去兩年的平靜。

  三日後,未央宮椒房殿。

  「文君,你怎麼了?」衛子夫發覺了卓文君的魂不守舍,開口問道。

  「沒什麼。」卓文君的臉色略微有些難看,但是仍然故作無事地推託道。

  「是嗎?」衛子夫自然不相信她的話,衛子夫多年的奴婢身份使得她很早就養了觀察入微的眼力,雖然卓文君竭力掩飾,但是,卻騙不了她。只是,她也無意探究臣下妻室的內心隱秘,輕輕將話題轉移開說道,「聽詹事夫人說,文君不但精通音律,而且文采飛揚。本宮不知道有沒有榮幸,看看文君做的詩呢?」

  「娘娘謬贊了。」卓文君勉強笑道。

  衛子夫命宮女鋪開紙張,取來筆墨,示意卓文君下筆。卓文君對著潔白的紙張,心緒久久不能平靜,沒一會兒就落筆寫下了數行文字。原本滿臉笑容的衛子夫卻隨著這首詩的漸漸寫成而失去了笑意,及至文君頓筆,她的臉色變成了鐵青。

  「文君,你怎麼寫出這樣的詩?」衛子夫的語氣近乎斥責,她立刻對身邊的宮女說道,「將它拿出去處理掉。」

  「是,皇后娘娘。」宮女難得看到和藹的衛子夫發怒,忙不迭地拿過那張紙,向外面走去。匆忙之間居然沒有注意到從外面走進來的人,一頭撞上了楊得意,紙也散落在一邊。

  「好痛,誰啊?」楊得意被這麼猛地一撞,自然火大,若不是想起自己身後還有皇帝,此刻怕是早發作了。

  「這是什麼?」劉徹看著地上的紙張,淡淡地問道。楊得意自然也顧不得疼痛,立刻拿起地上的那張紙遞了上去。

  「白頭吟。」劉徹看著上面的字,輕輕念道,「皚如山上雪,皎如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今日鬥酒會,明旦溝水頭。躞蹀禦溝上,溝水東西流。淒淒複淒淒,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竹竿何嫋嫋,魚尾何蓰蓰。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方一念完,殿內一片寂靜,衛子夫的心頓時被提到了嗓子眼上,在劉徹另寵王夫人和李美人的時候,卻在她的宮殿裡出現了這樣一首滿是怨氣的詩,她不知道劉徹會有怎樣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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