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何處金屋可藏嬌 | 上頁 下頁
五六


  「重合侯一貫深得陛下信任,此次卻奉命舉家遷入茂陵邑,此中自有深意。」陳嬌笑著合上請柬,說道。馬通這個人,陳嬌還是有所瞭解,因為他的封地重合郡靠近遼東城,也因為他沒有靠任何裙帶關係,年紀輕輕就以戰功封侯。雖然他的高升固然和漢武帝喜歡任用青年人有關係,但他自己的才能也是不可忽視的。陳嬌瞭解到的馬通,用後世的觀點來看,是個純粹的軍人,不通政事,對朝廷的統治並無危害,但卻也被列入了此次的遷徙名單中。此中原因不在於他自己,而是因為朝廷需要一個人物坐鎮茂陵邑,防止這些被遷入此中豪強們勾連。

  「深意?」劉徽臣略略思索,也已經明白了朝廷這麼做的含義,皺眉問道,「那這請柬,我們去嗎?」

  「自然要去。我想這整個茂陵沒幾個人敢不去為這位將軍祝壽的,只要他還有點腦子。」陳嬌淡淡地說道,「我們自然要去,否則就太醒目了。你知道,我們這樣的身份,最要不得的就是醒目。」

  馬通非常的年輕,而多年的征戰生涯使得他身上別有一股氣勢,讓大多數的人不敢直視他。他刻板的叨念完自己今晚要說的話,大意是今上聖明,請大家好好享受太平,千萬莫有不臣之心。那種明顯的背書語氣充分地告訴在場的很多老狐狸們,他只是一個傳話筒,背後的正主是誰,自然人人猜得到。應和他的人很多很多,一個一個指天發誓要永遠做善良國民,其中有多少是自願的,有多少是不得已的,朝廷裡的大佬們是不在意的。反正這場秀只是一個警告,真出了什麼事情,那就是馬通這柄刀出鞘的時候。之後,是例行的歌舞酒肉,極盡奢華。

  陳嬌略略有些困倦地看著眼前的歌舞,使勁忍住打哈欠的衝動,在她身旁坐著的劉徽臣也是差不多的情況。唯有在她們身後,充當侍衛的郭嗣之和寧釋之仍然面無表情地站立著,臉上沒有絲毫的不耐煩。

  「兩位姑娘,敝主人有請。」這時,一個侍從走到兩人身邊,低聲說道。

  陳嬌猶豫地看了看大廳之內,發現這裡已經成了眾人淫樂的天堂,醜相畢露,每個人都自顧不暇的樣子,大概不會有人發現她們的忽然離去。她拉起劉徽臣的手,向那個侍從點了點頭,起身尾隨他離開。

  繞過曲曲折折的回廊,陳嬌等人被領到了一個房間內。房內跪坐著數人,陳嬌驚訝地看到了司馬相如和卓文君,在他們身邊還有一位她所陌生的青年男子。那青年縱然在司馬相如身邊,依然是氣勢不墜,沒有被身邊這個溫文如玉的男子奪走全部的風采,讓陳嬌不由得刮目相看。

  「小女子見過大人。」陳嬌略略屈身,算是行禮了,劉徽臣亦同。司馬相如似乎並不在意她們這稱得上無禮的行為,臉上的笑容依舊溫和。而卓文君則是滿懷善意地走上前,握住陳嬌的手說道:「這位姑娘不知道如何稱呼?」

  「敝姓陳。」

  「陳姑娘,文君要好好謝謝你了。那箜篌若不是有你的提議不知道要多久才可以修好呢。」卓文君一語道破了她們被請到這裡的原因。原來是掌櫃將他們的建議轉告給了司馬相如,同時告知了他們她們一行人的存在。

  原本這樣一件事情,司馬相如夫妻也是不放在心上的,偏偏第二日就在當今陛下特意安排的「敲山震虎」的宴會中又見到了這奇特的一行人。而且,在兩人的有心觀察下,馬上就發現了身為主子的兩個女子對整場宴會心不在焉的狀態。歌舞開始後,司馬相如夫婦便離開了大廳到後院,這種程度的歌舞他們是看不入眼的。身為主人的馬通也很理解,當即安排了偏廂給兩人休息。在卓文君的提議下,司馬相如便派了下人去請陳嬌等人來此休息,順便表達下對她們的感謝。

  「只是小事一樁。司馬夫人可不必放在心上。」陳嬌瞭解到一切的經過後,搖了搖頭,說道。

  「這可不是小事。文君奉皇后的命令入宮教授她樂器,這箜篌正是皇后感興趣之物,若是耽擱了,怕是要傷了她的心呢。」卓文君臉上滿含笑意,轉頭對著那個青年男子說道,「你說是吧?衛將軍。」

  「司馬夫人說哪裡話。家姐仰慕夫人風骨甚久,才求陛下延請你入宮。無論你教她哪樣樂器,她都會很高興的。」不消說,這位衛將軍,就是當今皇后衛子夫的弟弟,關內侯衛青了。

  陳嬌覺得自己有些窒息了,她完全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這位元歷史名人。

  第三十六章 何處哀箏隨急管

  當陳阿嬌遇到衛青,她該做什麼?大哭大鬧做潑婦狀?還是謀殺了這個情敵的弟弟呢?或者掩面而去?

  都不是,只是安靜地在同一個房間裡,跪坐在同一個竹案邊上,中間隔著司馬相如和卓文君,再加上郭解的徒弟和前任江都王的女兒。陳嬌看著眼前這奇怪的組合,一陣冷汗,幸好她到了茂陵後一直都記得戴面紗。

  陳嬌雖然竭力保持著平常心,和眼前三人交談,卻越來越不妙地發現,自己身邊的另外兩個人卻有越來越激動的趨向。那就是甯釋之和郭嗣之,一反剛才在大廳的持重態度,似乎是從見到衛青的那一刻開始就紅了眼。陳嬌眼珠子一轉,立即想到,郭解行刑時的監斬官正是眼前這位衛將軍,而且正是這位衛將軍所帶領的軍隊徹底阻斷了他們師兄妹救師的最後辦法。

  陳嬌深深地歎了口氣,覺得有些疲憊,怎麼就不讓我消停會兒呢。她只能在和卓文君聊天的時候,還分神注意他們師兄妹的反應。

  「各位久等了。」這時一個男子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談話,陳嬌抬眼一看,來人正是今晚的主角重合侯馬通。

  「馬兄,你來晚了,當罰酒三杯。」衛青顯然和馬通交情匪淺,見到馬通前來,第一個開口說話,眼中的笑意明顯。

  「三杯就三杯,」馬通久在軍營,三杯對他來說當然不是問題,他豪氣干雲地說道。拿起竹案上的酒壺,給自己的杯裡灌酒,卻被衛青攔住了。

  衛青的臉上帶著促狹的笑,說道:「我什麼時候說是這種酒了。前日,陛下接見你的時候,可是賜了新豐來的白酒噢。」言下之意明顯,自然是要馬通以白酒自罰。

  「好你個衛仲卿。」馬通聽完也不生氣,果然可以看出兩人的感情深厚,他招呼下人去拿了白酒來,痛痛快快地自飲了三杯。

  「青來敬馬兄一杯。」衛青見馬通飲完三杯後,舉杯說道,「恭喜馬兄遷入茂陵,今後可朝夕聆聽聖訓。」

  聽到這句話,馬通不由得臉色一黯,他說道:「我這哪裡值得恭喜啊。男兒在世,就應當沙場拼搏,老來裹屍而歸,才不負此鬚眉。仲卿得以率軍出征,滅匈奴,揚國威,才是男兒本色。」

  馬通的確還是個很單純的軍人,一般人哪裡敢在衛青說的祝賀辭後發這麼一大堆牢騷啊。不過也許,這就是漢武帝看重他的原因,才選擇他作為自己埋在茂陵邑的那把刀。

  「馬兄,不可如此說話。」衛青的眼睛淡淡掃過陳嬌和劉徽臣,接著對馬通說道,「你能遷入茂陵,這是陛下對你的信任。馬兄切不可自棄。」

  「唉。」馬通終究也知道點其中的利害關係,長長歎了口氣後,終於還是不說話了。

  司馬相如見氣氛有些沉重,便開口說道:「馬將軍和衛將軍都是當世人傑,是陛下所要倚重的國之棟樑,自然會有沙場征戰之日。今日是馬將軍的壽辰,我們夫婦為將軍奏一曲,以為慶賀吧。」

  「正是。今日乃是喜慶之日,小女子之前在外面送上的賀禮想來也入不得將軍的眼。不如也在這裡給馬將軍奏上一曲,更能顯出誠意。」陳嬌應和著司馬相如的話。

  「是嗎?」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的音樂造詣名聞天下,可以說很少有人敢在他們面前說什麼也奏一曲之類的話,他聽到陳嬌這麼說倒是很驚訝,接著他笑著問道:「不知道姑娘擅長的是何種樂器?」

  「小女子拿手的樂器,只怕此處沒有。」陳嬌說道,「那是在旅途中一異人所授的,須得讓人去取來。賢伉儷可先行演奏。」她接著轉頭對劉徽臣說道,「徽臣,你帶他們二人去將我的古箏取來,你知道放在哪裡吧?」說話時,她的眼睛一直盯著劉徽臣,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用意。

  「知道了,姑姑。」劉徽臣也是個心思玲瓏之人,郭嗣之和寧釋之的不對勁她自然也看在眼裡,再看從不願出風頭的陳嬌這番舉止,自然就明白了八分。她站起身,對著他們二人說道:「你們兩個,隨我出去。」

  收到劉徽臣那明白的眼神,陳嬌心中松了一口氣。幸好早先想過,來到了茂陵交往的人物可能會較為上層,自己這樣沒有任何一樣拿得出手的樂器是不行的,所以特意讓人去訂做了一架古箏,現在正好拿這個藉口支開郭家這對師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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