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何處金屋可藏嬌 | 上頁 下頁
一六


  「希兒,他到底是你父親,你去看看他吧。還有你,伏……陳爺,畢竟主僕一場,你去見他一面吧。」書房裡除了緹縈苦口婆心地規勸,李希、陳伏、張萃誰都沒有再開口。

  月光偶爾從雲縫中鑽出,照著地上這四個表情各異的人。

  「他或許做錯過。可是,他是個善良的人。你們誰都不能否認。所以,不要恨他。」許久許久,緹縈的聲音悠悠地在空氣中傳播。

  長安。堂邑侯府。

  「鏗鏘——」器物掉落地上被砸碎的聲音此起彼伏。堂邑侯府中的每一個奴婢的心在每次聲音響起的時候都要不規律地跳動一下。越是靠近聲響發出的那間軒室,就可以看到越多誠惶誠恐的奴婢。

  「公主,不要這樣。」董偃在一旁苦苦勸說。

  館陶公主劉嫖此刻已經沒有了幾個月前的冷靜和鎮定,她正在將每一個舉目能見的東西砸碎以發洩心中的憤懣。

  「你讓我怎麼冷靜?」劉嫖被這個名義上的養子死死拽住後,在已經砸無可砸的情況之下便不再鬧騰,反而開始向董偃大吼。

  「公主,娘娘不一定會出事,你現在這樣,萬一被陛下知道了可怎麼辦啊 」董偃看到劉嫖安靜下來之後,知道一切暴風雨都已經過去了。

  「我就是要讓他知道,省得他把我當作傻子來戲耍。」劉嫖冷冷哼了一聲,「為了保護身在離宮的前皇后的安全,所以讓太尉府的人去守著長門宮?因為皇后的情緒不穩定,所以連親身母親都不想見?笑話!他以為我劉嫖是三歲孩子嗎?」

  「這個,娘娘不是給您寫了封親筆信嗎?」

  「偃兒,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就算那筆跡學得再像,也不是嬌嬌會寫出的東西。我身為她的母親,還能不瞭解她嗎?」劉嫖在鬧騰了一陣子之後,人也疲了,頹廢地倒在床上。

  「只可恨,我現在根本不能和那小子翻臉。劉徹!劉徹!」劉嫖咬牙切齒地念著侄兒的名字,神情猙獰。

  「公主,您先寬寬心。現在這樣,氣壞了身子,多划不來。」董偃走到劉嫖的身邊,小心地為她揉著太陽穴,「您看,堂邑侯為這事現在就躺在床上,您要再有個什麼,對我們侯府來說,可是大災難啊。」

  「他?廢物一個!」劉嫖拿起放在邊上的酒壺,往嘴裡灌,「以後他的事,你就別管了。要不是他一直不肯聽我的,現在哪裡會變成這樣?」

  「侯爺不肯聽公主您的?這話可怎麼說啊?」董偃被這句話給弄糊塗了,心想,那個懦弱得以妻為重到連館陶公主公然在府中養下他也不敢吭聲的堂邑侯也敢違逆公主?

  但是,劉嫖沒有回答他,她已經陷入到深深的沉思之中。沒錯,堂邑侯府的實力絕對不止是現在她看到的這麼一點。陳家入漢之前就已經是一方大員,後來歸漢之後又不曾遭受過高祖高後的打擊,文帝以來更是備受寵倖。這樣的陳家,怎麼可能只有現在進入她眼中的這點實力呢?

  劉嫖狠狠在躺椅上捶了一拳。如果陳家再強一點,她又何至於對衛子夫姐弟毫無辦法。如果不是陳午這個廢物在這件事情上如此強硬,她又怎麼會被動若此。混帳,混帳!

  「咳咳!」已經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陳午,劇烈地咳嗽起來,身旁服侍了他多年的老家人連忙上前將痰盂奉上。

  「侯爺,您慢著點。」服侍了陳午將近一輩子的陳潛輕輕地拍著他的背,小心地說道。

  「陳潛,是你啊。」陳午已經昏昏沉沉了多日的神智忽然清醒過來,整個人似乎精神了起來,他拉著陳潛的手說道,「你服侍我已經快、快五十年了吧。」

  「是,奴婢是文帝十一年開始服侍侯爺您的。」陳潛謙卑地說。

  「那個時候,和你一起服侍我的還有陳伏、元兒吧。」陳午的眼神迷離,依稀回想起自己的少年時代,「現在他們都不在了,只有你,還在、還在我的身邊。咳!咳!」

  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陳潛擔心地扶住他,想讓他躺下。

  「等,等一下。你讓我把話說完。」陳午艱難地揮了揮手,「我,現在如果不說,我怕以後沒有機會了。」

  「侯爺!」陳潛平靜無波的臉上有了一絲不忍。

  「我知道,你和陳伏不同于普通的家人。你們如果到了外面,也可以是一代人傑。只是,你們感念我們陳家的收留之恩才留下來的。」陳午死死地拉著陳潛的手,喘著粗氣,說道,「爹,一直說我資質平庸,很多事情他都不讓我知道,如果我不是他唯一的嫡子,這爵位輪不到、輪不到我來繼承。」

  「侯爺,沒有這回事。您想太多了。」看著眼前這個汗流滿面的男人,陳潛不忍。真的不忍。

  「我也知道我擔不起陳家的重擔,所以對於我能力外的事情我也從不、從不過問。你和陳伏是我爹的左膀右臂,我一直、一直知道。我知道你們,你和陳潛都喜歡、喜歡元兒。可是,我強娶了元兒,又最終辜負了她,你們一定很恨我。是不是?」

  陳潛努了努嘴,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只是看著他這副模樣,他心中很是迷茫。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眼前這個悔不當初的男人,是那個曾經待他如手足的少爺啊。

  「你不用騙我。如果陳伏不恨我,他就,就不會在那孩子死後,離開陳家的。」陳午搖了搖頭,眼中有淚,「可是,如果我知道,我最後會辜負她的話。我一定不會娶她的。你相信我嗎?陳、陳潛。」

  「少爺!不要再說了。」聽陳午說起這些早已隨風飄去的往事,陳潛陷入了對過往的回憶中。「少爺,你現在需要休息。」還是陳潛先從這回憶的幻境中清醒過來,看著面色如灰的陳午,趕忙阻止他再說下去。

  「如果,我、我到了地下,你說,元兒會、會恨我嗎?」陳午似乎根本沒有聽到陳潛的聲音,完全留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他從枕下抽出一抹早已退色的絲巾,緊緊捏在手中,似真似幻地問道。

  「不會的,不會的,少爺。」陳潛看他此刻的癡態,眼中不覺含淚。

  「那就好,那就好!」陳午的眼神漸漸渙散,握著絲巾的手慢慢地松了下來,頭靠在了床頭,絲巾順著他的指縫滑落。

  「少爺,潛哥,伏哥,你們快來啊!呵呵!」

  「快點啊!」

  仿佛又看到了那個經常在夢中出現的少女,歡快如銀鈴的笑聲,陳午覺得自己像當年一樣追逐著她的身影,不斷奔跑。

  「元兒,等等我!」陳午最後喊了這麼一聲,眼睛盯在了虛無的遠方,接著是沉悶的重物落地的聲音,這個在自己的人生中享盡了世人所謂榮華富貴的男人,在這個明媚的下午,無聲無息地去了。

  「少爺啊——」

  淒厲的喊聲從床頭響起,直沖到了晴朗的雲霄。

  數日後,當陳午的死訊傳到李希耳中時,他正打算攜妻前往長安。前來報訊的正是陳潛。而陳嬌對這些一無所知,只知道李希和陳伏在和這個中年人密談過後,神色就變得不太好。之後,李家便多了一號人物,陳伏的兄弟陳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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