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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留瑕打開他的上衣,滴了一滴蘇合香酒在手上揉開,抹在康熙白皙的胸膛上,輕輕地推著,原本看著有些不健康的皮膚上,泛起了血色,康熙呼出氣來,臉色這才回復正常。

  御醫匆忙地趕來,給康熙請了脈,康熙問:「朕這是怎麼了?」

  「回皇上的話,您前些日子的舊疾還未好,今日酒沉了,大約是受了點寒,又……又……呃……」御醫看了站在旁邊的佟貴人一眼,斟酌著字眼說:「又有些過急……這這……寒熱不調……氣血不暢……所以這……這……」

  康熙咳了咳,心虛地看了看沒有表情、但是把手從他身上移開的留瑕:「朕知道了,你看該開什麼藥吧!」

  「回皇上的話,慧娘娘剛才給您用的蘇合香酒就夠了,只是皇上這幾日……嗯……這幾日還是早睡些,小臣會開些溫補的藥膳,請皇上每日服用,大約三四日就可以調理好。」御醫說,康熙點頭,御醫叩了頭離去。

  房間裡只剩下康熙、留瑕與佟貴人,留瑕盯著康熙,嘴裡卻說:「妹妹,勞你駕,去廚下瞧瞧給皇上煨的夜宵好了沒。」

  「唉。」佟貴人答應了一聲,忙不迭地出了正屋。在她房裡出了這事,讓她感覺很難為情,寧願避得遠些。

  佟貴人剛帶上正屋的門,留瑕就伸手探進被窩,摸到了他裸著的腿,康熙不自在地動了動下身,剛才突然換不上氣,還沒來得及穿上褲子……一向帶著傲氣的眸子,罕見地羞澀起來,俊容窘迫,他感覺到留瑕的手放在什麼地方,想要耍賴糊弄,但是……她的手……康熙羞得連耳根都紅了。

  「寒熱不調、氣血不暢?」留瑕的眼睛警告似的眯起,突然,她露出一個看似溫婉的微笑,「我看是該換褲子了吧?不覺得涼嗎?」

  留瑕抽開手,扭頭就走,門板「砰」的一響,康熙的嘴角動了一下,看來這番,她真的生氣了……

  留瑕是真的動怒了,從那晚後,都不跟他說話,康熙起先還跟她鬧著玩、變著法兒討她開心,後來就連搬出老太后都沒有用。康熙來到她跟前,她就裝作沒看到,自顧自地做別的事情。

  將她召到乾清宮,因為再怎麼著,康熙都不會用強,所以留瑕聯手也不讓他碰,給她氣著了,康熙乾脆也不理她。兩個人你慪我、我氣你,就這麼冷戰著,年都過完了,兩個人的氣還沒完。

  今年的九九消寒圖已經寫到了「飛柳庭柏珍重待春風」的「風」字最後一點,康熙提筆蘸了蘸朱砂,跟留瑕鬧脾氣好像是「珍」字時候的事了,康熙不太懂,她到底在氣什麼?是氣他幸了佟氏嗎?也不像,他一直都不只有她一個女人。

  「不過就是去了佟氏那裡……」康熙嘀咕著說,嚴冬冰雪已融,留瑕的笑容什麼時候才會出現呢?康熙想起了永壽宮養的海棠花,他問,「永壽宮的花開了嗎?」

  「回皇上的話,開了,今年春暖,花早開了一個月,特漂亮。」梁九功躬身說。

  「是嗎……你去承乾宮,叫留瑕到永壽宮去,朕有話對她說。」康熙吸了口氣,鄭重地點上「風」字的點,「讓她別帶那群閒雜人等,朕要好好陪她看花。」

  留瑕站在永壽宮前,一般的海棠花沒有味道,但是永壽宮的西府海棠,卻是海內少有的名種。濃郁的花香隨著空氣浮動,東風拂過,綠葉紅花輕搖,如佳人巧笑倩兮。留瑕緩緩地閉上眼睛,任香氣流過身邊,睜開眼睛,花雨紛飛中,何處吹來長風?卷起落花無數,粉紅的海棠花瓣如一行候鳥,飛上蔚藍的天空。

  滿地落花,如滿腹的紅塵心事,那樣淩亂卻又無從整理,落花盡頭,康熙的身影緩步而來,他穿著龍紋綾面長袍,腰間束著明黃帶,帶子下佩著留瑕給他做的明黃荷包,白淨的鵝蛋臉上,明亮的眼睛裡,閃著溫柔的光。

  留瑕隔著滿園早春景致看著,對他的氣憤早已輕了,當時到底為什麼生氣,也記不清楚,只是記得,看見他在別人的床上,因為不珍重身體而險些有生命之憂時,心中似乎躥起了無法抑制的火焰。在那一瞬間,她清楚地感覺到什麼叫做貪、嗔、癡,貪求他的注視、嗔怪他的處處留情卻又癡戀他的深情款款,這個發現,攪亂了她的心,即使到了現在,還沒有定下。

  沒有說話,只是越走越近,相擁的瞬間,緊得似乎永遠不會放。留瑕與康熙都心軟了,康熙在她耳邊,低聲下氣地說:「是朕那日犯渾,不要生氣了,好嗎?」

  「若是生氣,就不會來了。」留瑕抱著他的手臂,悶悶地說:「您要幸佟貴人,只管翻牌子,不要在承乾宮裡,我當做沒看見,萬事俱休。」

  「以後絕不會有這樣的事,在承乾宮,就只有留瑕跟玄燁,這樣成嗎?」康熙沒有一絲猶豫。

  「君無戲言,我沒有做皇后、做貴妃的雅量,我會嫉妒、也會耍性子,這已經是我的底限了,我的心很小,只塞得下一個皇上,其他的,裝得太多,我會瘋了的。」留瑕抬起眼睛,凝視著康熙,美目盼兮,卻是哀求。

  康熙此時才知道自己傷她多深。留瑕雖然謙遜退讓,心中,卻還有黃金血胤的傲氣,從不求人,康熙知道他在她心裡,是情人,不是主子。

  留瑕露出了這樣的神情,康熙有些慌了。那雙含情的美麗眼睛裡,掩不住對他的失望、對現實的無奈,這樣做小服低,懇求一個微薄的「眼不見為淨」,康熙發現留瑕原來不是永遠堅強的,她的愛情,不如他的那樣熾熱。

  康熙緊張地抱住她,期望能以言語安撫住那顆敏慧細緻的心:「留瑕,不要露出那樣的表情,不要放棄朕,留瑕,你不能放棄朕。」

  「我……」留瑕眼睫一瞬,遲疑了:「我不知道……」

  「朕是絕不放開你的,犯不著跟那些碎嘴女人爭,就像你說的,君無戲言,朕既然說了不會放你,就一定護你周全,這點,朕想得很清楚。」康熙說得斬釘截鐵,刮得乾淨的腮輕輕摩擦著留瑕的臉。

  留瑕咀嚼著他的話,心頭似乎輕了一些,她猛然發現,康熙從前不曾說過一定保護她之類的話,頂多就是「朕給你做主」。她在他懷中閉上眼睛,感覺他的心臟在她耳邊穩定有力地跳動著,他的手指撥過她的睫毛,留瑕眨眨眼,又垂下眼睫。康熙深深地呼吸,牽起她的手,十指交扣,留瑕依然低眉斂目,唇邊噙著柔柔的笑意,康熙良久無言,但是她知道,他絕不是不高興,而是癡迷於她這樣的嬌柔。她抬起臉,康熙吻了她,她順從地閉上眼睛,輕輕一歎,怎麼放開呢?她捨不得他、他也離不開她了……

  第二十一章 暢春園 康熙二十九年春

  康熙二十九年的春天,皇室家族前往暢春園。深受康熙賞識的法蘭西教士白晉、洪若翰與張誠也跟著來到了暢春園,洪若翰是路易大王欽封的國王數學家,同時也是個畫家,他要為康熙皇帝畫像,以便將來帶回去法蘭西給路易大王。

  「你們畫畫的東西,也與我們差不多。」康熙用滿語說,他好奇地看著洪若翰的油畫顏料,其中還有些沒搗碎的礦石,原本第一次畫畫不用帶顏料的,但是康熙很想知道西洋人用什麼畫,就命洪若翰帶工具來。

  「回皇上的話,這是若翰弟兄在中國就地取材,原本畫畫的東西可麻煩了。」白晉的滿語說得極漂亮,只是說得慢些,「我們那裡畫畫,不像中國,有筆有墨就成,還要用刀、用刷子……小臣也說不清楚,總之是麻煩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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