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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索額圖微笑,出去外頭晃了晃,遇見一個相熟的太監,便問:「剛才皇上去哪兒呢?」

  「好像是去了慧娘娘那裡。」

  索額圖臉色一沉,仰著臉想了想,又問:「不對呀!惠妃不是住在長春宮嗎?」

  「索公爺,皇上現下不親長春宮主子了,這麼急忙趕去的,當然是承乾宮主子啦!」那太監笑著說。

  索額圖不解,康熙一向不在辦公的時辰跑後宮的,他問:「是去做什麼呢?」

  「這奴才就不清楚了,不過,聽甯壽宮傳來的消息,說是今兒一早,宜妃娘娘撒潑,把承乾宮主子罵得淚如雨下,就是德娘娘、榮娘娘都聽不下去,您知道承乾宮主子就是從前的留瑕格格,估摸著皇上應該是去安撫的吧?」太監歪著頭,猜測著說。

  太監轉身去忙別的事情,索額圖看著東六宮的方向,又想起那句「有了後娘,就有後爹」,與昨日的太子兄弟打架事件、今日的宜妃罵人串起來,他是個極為深沉的人,所有的事情都掰碎了、揉開了,才又組在一起,他突然發現,就算沒有後娘,沒有娘的太子,就是比人吃虧。

  太子與四阿哥從偏殿出來,對索額圖說:「老親,我們用完了,耽誤了你辦公,失禮得很。」

  「哪裡……喔,對了,太子爺!」索額圖對抬腳要走的太子喚了一聲,太子轉頭,索額圖說,「老臣這裡有幾件事要請示太子爺,四爺是不是……」

  「四弟,你先回毓慶宮去,我隨後就來。」太子吩咐,四阿哥點頭就走,索額圖看了看四周,拉著太子到二門外空無一人的甬道,太子說,「老親,這裡太陽大……」

  「太子爺與承乾宮慧妃娘娘可熟?」索額圖劈頭就問。

  太子不解地看著他,照實回答:「當然熟,瑕姨從我九歲就在乾清宮做女官,除了精奇嬤嬤,最熟的就是她了。」

  「慧妃待您如何?」索額圖目光一跳,卻還是沉住氣問。

  太子胸無城府地微笑,上彎的嘴角還像個孩子:「瑕姨待我很好,有時阿瑪生氣了,發作我,都是她去緩頰的。」

  「如此,老臣就放心了……」索額圖呼出一口氣,又好像下了什麼決心,太子困惑地看著這位老謀深算的上書房大臣,那雙淺褐色的眼睛後面,到底轉著什麼計謀呢?

  康熙趕到承乾宮,因為正是歇晌的時間,宮裡頭靜悄悄的,有人見他來,連忙要去報留瑕知道,康熙卻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要做聲,只進去把裡頭的宮女叫出來,宮女們退出來後,康熙低聲問:「你主子在哪裡?」

  「回皇上的話,娘娘在後殿。」

  康熙走進後殿,留瑕靠在一張鋪著竹席的涼榻上,手上抓著一本書,已經睡著了。她沒有穿襪子,一雙白皙的腳隱在水紅湘裙下,康熙坐在她身邊,大約是天氣太熱,她並沒有在裙下穿褲子,沿著她的足踝往上,康熙輕撫著她的小腿、大腿……留瑕身子一顫,睜開眼睛,卻看見康熙的手在她裙裡,留瑕馬上羞紅了臉,屈起腿兒,把康熙的手趕出去。

  康熙微笑了一下,原本就只是跟她玩的,看著她有些浮腫的眼睛,康熙鄭重地問:「宜妃跟你說了什麼?」

  留瑕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都是些不需要記的話。」

  康熙靜靜地看著她,那雙總在留瑕跟前含笑的眼睛,此時變得深沉,他突然說:「朕要封你做貴妃,統領六宮。」

  「奴婢不做貴妃。」留瑕沒有慌亂,她很快地就直接反應,澄澈的眸子裡,沒有一絲矯揉造作,「後宮本為是非之地,剛聽時,奴婢確實難過,不過,奴婢不想把瘋話當真,行端坐正,笑駡由人去。」

  「可朕不能容許有人敗壞朕的名聲。」康熙的聲音很低沉,留瑕不自覺地顫抖,她感覺康熙有些異樣,但是他並不是看著她說話,「宜妃的話,朕全都一字不露知道了,你確實是朕的心頭肉,不過,你不是妲己、妹喜,因為朕不是桀紂之君,朕要讓人知道,你不只漂亮,而且賢淑端莊,朕愛你、寵你,是有原因的。」

  「皇上是要奴婢管理後宮,好證明您並沒有看走眼、愛錯人?」留瑕看著康熙,他點頭,然而,留瑕冷笑一聲,「奴婢不做!」

  說完,她跳下榻,也不穿鞋,赤著腳就走回內寢去,康熙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感覺不悅。他追過去,見她坐在妝台前,康熙試圖打動她,但是語氣還是毫無商量餘地:「做貴妃之後,朕升你皇貴妃,我們就是堂堂正正的夫妻,留瑕,聽話。」

  「不聽!」留瑕也斬釘截鐵地說,她轉頭看著康熙,「既然進宮,就知道奴婢在名分上只能是皇上的妾,奴婢不求多,只想在承乾宮裡跟皇上過小日子,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一點都不想管,就算宜妃要罵,奴婢也認了,就算是買這個安穩日子的價錢。可是,要奴婢放了這日子去做貴妃,奴婢不願。爬得越高越冷,您不知道嗎?一頭伺候您、一頭伺候太后、一頭照料阿哥格格、再一頭去管錢、管人、管事,奴婢不做這樣的事!」

  「你沒心肝!朕滿心為你著想,你倒拿喬了!」康熙也動了怒,他看著跟他對視的留瑕,火氣冒上來,厲聲說,「你做了妃子,不知禮了?你這是跟朕說話?你不知道這是大不敬嗎?」

  「別拿大不敬來壓人,您若為奴婢著想,就什麼都別問,也別想什麼升不升,在這裡,就是簡簡單單過有皇上、有留瑕的日子,這樣不好?」留瑕一陣氣苦,早上被宜妃說的那些不堪話全都湧上來,嗆得她險些墮淚,她咬了咬唇,放柔了聲音,「為什麼要把宮務扯進來?皇上,什麼事沾了名、沾了權,都要變髒的呀!」

  康熙高大的身子一震,留瑕那幽怨、依戀卻又無奈的話語擊中了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只有你、只有朕的日子……」康熙低低地說,他讓步了,抱著留瑕,他突然很想找個地方把她藏起來,但是他嘆息,「『不得已』三個字,當真是朕這一生的注腳……可你要有準備,這樣的日子,再過也沒多久了,六宮不能無主,你頂著博爾濟吉特的姓氏,決計無法逃脫這個責任。只有在這承乾宮,朕是你的男人、你是朕的女人,出了這裡,我們都是身不由己呀!」

  兩人說了一陣話,康熙又答應了晚上過來,這才回到乾清宮,只見書案上放著一條明黃腰帶,他覺得莫名其妙,正要找人來問,梁九功走進來,恭敬地說:「皇上,奴才去了甯壽宮。」

  「老佛爺怎麼說?」康熙連忙問,不過他知道,不管准不准,晚上都要過去甯壽宮一趟說個緣由了。

  但是,梁九功卻帶回一個很特別的回答,他說:「老佛爺什麼也沒說,聽完奴才的話,想了想,就拿了條腰帶讓奴才帶回來,說皇上看了腰帶,就知道她老人家的意思了。」

  康熙挑起那條腰帶,坐在金漆的雕龍座上,反復地看著,是太后在裡面塞了「衣帶詔」?可又不像有拆開縫過……太后出的這個啞謎,讓康熙有些犯難。梁九功給康熙送上茶來,見他凝眉不語,就說:「這帶子似乎是老佛爺隨便抓的,不像是有特別挑過。」

  「帶子……」康熙眸子一亮,又沉了下去,「原來是『待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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